李崇李典都主张弃兖州,战石邑。
徐夫人在小乔面前,半句也没提魏劭今早来过自己这裏的事。如常那样和她说了几句家常。
兖州是她的娘家,乔家除了伯父伯母,还有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徐州薛泰向来就有暴恶之名,十万重兵压向兖州,以兖州今日之势,即便军民团结奋战,恐怕最后也是凶多吉少。
徐夫人将陈翔与薛泰约定同时发兵攻石邑与兖州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
朱夫人前些时候被罚思过,对外只称生病。如今回来,大约羞惭所致,平日也不大露面了。
魏劭当夜没再回房,径直与魏梁出门到了衙署,连夜召李崇、李典、张俭等大将以及主簿衞权等人议事。
这次她的“丈夫”魏劭必须要出手相助。否则兖州必成覆巢。
小乔进去,跪在了地上,道:“孙媳妇方才收到一封家书,才得知兖州正告急,伯父向夫君求救兵。孙媳妇也知,如今我已是魏家之人,兖州之事本不该我多问。只是我出生、成长,皆在故土,家中有亲人难弃,实在割舍不下,今早不见夫君,我便斗胆来祖母这裏,恳请祖母看在两家姻亲之面,酌情……”
乔家倘若一直这样下去,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大度、施恩,靠仰人鼻息而过活,即便侥幸渡过了这次危难,也还会有下次相同的局面。
小乔一时心乱如麻,捏着信在房里来回走个不停。
李崇道:“除去五万常驻兵马驻防匈奴,主公如今可调用的兵力,全数约为十五万,正与陈翔兵力相当。若兵分两路,既战石邑,又保兖州,恐怕两头不能相顾。”
这时辰还很早,巳时未到。街道上行人也不是很多。马车载着小乔,不疾不缓地行走在平整的石板街道之上,车轮压过路面,发出不断的听起来有些空洞的辚辚之声。
前世乔家花果飘零,落得最后那样的结局,既是血淋淋的教训,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半分。
徐夫人如常那样早起,梳洗完毕,锺媪进来,说男君在外侯见。
她真的不愿乔家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了。幸好距离那些最后的事,还留了些时间,她能够得以从容慢慢筹谋。
徐夫人微笑望着他点头。
小乔在廊下等了一会儿,就有仆妇传话出来,说夫人叫女君不必来行叩安了。
徐夫人正在锺媪的陪伴下,在庭院里栽弄她心爱的花圃。小乔找过去时,她正在莳花,手上沾了些泥土,神情显得很是专注。见小乔来了,便洗了手,示意她随自己入内。
但是现在,兖州已经火烧眉毛了,她能做的,就是先帮助兖州渡过这个难关。
守衞认得女君,不敢阻拦,目送她背影而入。
她披上披风,吩咐准备马车,登上后往魏劭衙署而去。
徐夫人道:“救与不救,在他自己的心裏。他应是知道的。只是那道坎,有些难过罢了。”
很快,守衞出来,躬身请小乔入内。
徐夫人独目目光微闪:“两家既有姻亲,便视同为盟。你强他弱,如今他遇危难求助于你,你若不救,便是弃亲,如同弃信义。如此与当年乔家之举有何分别?”
小乔从北屋回来,问了声下人。
“祖母,孙媳妇斗胆,想请祖母告知,今早夫君来见祖母提及兖州兵事之时,到底是如何说的?”
……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了一丝隐忍的恶恨之色。
小乔走到那扇门前,稍稍停了一停,呼了一口气,定神后,推门而入。
徐夫人独目注视小乔,道:“仲麟尚未决定。祖母也不知晓。”
锺媪送了小乔两步,回来见徐夫人依旧坐在那里,似乎是在出神想着什么,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夫人觉得君侯可会出手施救?”
魏劭道:“兖州之急,非我魏家之急。轻重缓急,孙儿以为应当以北方为重。”
徐夫人端坐在榻,注目着地上朝自己叩拜不起的小乔,半晌说道:“今早仲麟来过我这裏,说了几句兖州之事。你大约还不晓得,并非仲麟不愿救,而是另有缘由。”
魏劭还没出来,此刻依旧独自在他后堂的一间书房里。
小乔出了北屋,再去东屋。
魏劭沉默片刻,改坐为跪向徐夫人叩道:“祖母之言,孙儿记住了。孙儿还有事,先告退。”
李典道:“兖州本就非我之地,更不能与我同心,形同鸡肋,两头既然难顾,弃之为上。”
魏劭按剑跽坐,身影凝重,侧旁案头的烛火映照着他的面孔,令他眸光半明半暗,有些看不出他此刻的所想。
从未像现在这样,小乔清楚地意识到,在这个乱世里,谁都是靠不住的,唯有自己强,才是能够安身立命的保证。
魏劭从北屋出来,东方才刚泛出鱼肚白的颜色。北方四月暮春的清晨凉风朝他迎面吹来,微微掠动他的衣角。他慢慢行至西屋,到了庭院。早起正在洒扫院落的几个仆妇看到他回来,急忙迎过来向他行礼,道:“女君已经起身,正在房里梳洗。”
衙署距离魏府不是很远,过一条街就是。
……
小乔怔住了。一颗心不住地下沉。
小乔停了下来。
魏劭不语。
小乔知道她不愿见自己。自己过来,也不过是出于礼节罢了。闻言便回了西屋。进去后,春娘说仆妇一大早在庭院里见到了男君,似乎是从北屋方向回来的,但不知道为何,只在台阶下站了片刻,并没进去,后来就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