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你他妈什么时候让我想过啊?”
邪公子倒也无愧毒邪之名,刀架在脖子上,白眼一翻滔滔不绝的骂声,从他面具下面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真有些生死不惧的彪悍气。
可惜的是,林超大公子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傀儡!”
林超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扭过头去,连看一眼邪陈也欠奉。
“刷。”
收到命令,傀儡空洞的眼眶裏面,一缕鬼火闪动一下。
手气爪落,一记掌刀如刀锋般对着邪陈肩膀毫不留情的斩落。
只听嗷呜一声惨叫,悲催的邪大公子肩膀直接被削下一大口带血的皮肉来,血肉飞,鬼哭狼嚎。
“林超,我草你祖宗,你敢如此对待本公子,你他妈给老子等……”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从邪陈嘴裏发泄出来,林超突兀的冷哼一声。这一哼不要紧,邪陈目光骤然紧缩,转过头,只见木头桩子抓住自己的傀儡,眼眶裏面的鬼火又是一阵摇曳。
“刺啦。”
这一次更狠,傀儡下手直接把邪陈半拉膀子削去一半,连皮带骨,疼得邪陈险些两眼一翻,直接昏厥过去。
“妈妈……我好想你。”
邪陈眼泪汪汪的看着头顶天花板,小模样,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在婆家受气的小媳妇。邪陈这次算是栽了,落到林超手里,他总算明白一个道理,什么叫做夜郎自大。想当初在西域,邪陈以毒邪公子之名闯荡江湖,哪一个英雄宵小之辈见了不是点头哈腰,客气的像是孙子一样。
谁成想,如今来到东域。
倒霉催的一头就扎进了汤城,更倒八辈子血霉的是,竟然遇见了林超这个活阎王。天啊,你杀了我吧!
邪陈抢天悲呼,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
“少跟我墨迹,要死还是要活,给老子一个痛快话,老子可没闲心跟你扯皮。”林超翻了翻白眼,直接无视了邪陈的装腔作势。
这句话,倒是一句大实话。
林超这次受伤惨重,又被邪陈这小子差点给凌迟了。如此伤势,没有个十天八个月的可是修复不过来,他又想早日见到左啸天,打探母亲的消息,时间自然紧巴巴的。还在哭天抢地的邪陈,被林超这么一骂,哭号声止,看不到他面具下不屈的表情,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双眸子,如鹰隼般死死盯住林超,眼神冰冷,仿佛要把林超千刀万剐。
邪陈豁然抬头,在面临死亡的一刹那,这位邪公子竟然笑了、起初只是低声自言自语一般的笑,笑声越来越大,变成了狂笑。
发展到了最后,邪陈轰然大笑,笑弯了腰,笑疼了肚子,笑得鼻涕眼泪都从嘴裏一起飞喷出来:“哈哈……哈哈哈……”
邪陈笑得声嘶力竭,恐怖的笑声仿佛要把头顶的房盖掀飞。在某一刻他恐怖的笑声戛然而止。邪陈一步上前,无视了横在脖子前面森森鬼爪,这一步,他的咽喉深深嵌入鬼爪,皮肉翻卷,鲜血向喷泉一样涌出洒的傀儡满身都是。
傲然而立,桀骜不驯的目光带着一种决然,一种强烈的嘲讽就这么直直的落在林超身上:“我邪陈自幼无父无母,天生天养。自打出生之时,就被一位青楼女子偷偷养大。我三岁,亲眼见到一群饥渴的畜生冲进青楼,轮番凌|辱我的养母,直至她在我眼前断了气。我气愤,想要冲出去杀了那帮畜生,但我养母却在临死的最后一刻,把嘴唇颤巍巍的递到我的耳边告诉我不要报仇,一辈子都不要!”
邪陈一双眼被猩红弥漫,他痛苦的抱住脑袋,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血液顺着他的指骨滴答滴答留在地上。可想而知,三岁的邪陈当时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与折磨。林超没有打断他,过了一会,邪陈的叙述又低沉的响起。声音极其压抑,仿佛野兽受伤时发出的低沉嘶吼:“后来,我在垃圾堆里和一群野狗抢饭吃的时候,被我师傅发现了,他把我带去山上修炼。我本以为生活会从此好转,没想到,没想到……”
邪陈的声音又断断续续起来,面具下,一张脸矛盾、挣扎,复杂的像唱戏用的一张张脸谱。
林超静静地倾听,他不是不想插嘴而是邪陈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全身气息紊乱,情绪大起大落,竟然有着崩溃的预兆。
“我的师傅。”邪陈低下头去,谁也没有看到他眼底闪过的一抹疯狂与赤|裸裸的杀意:“他就是一个恶魔,一个恶魔!”
邪陈一声大吼,对自己师傅的评价让林超吓了一大跳的同时嗔目结舌。
“他看重了我的体质,整日把我泡在盛满毒药的水桶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段时间,我真的是生不如死。我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毒药的浸泡下溃烂,发霉。我全身都在痒,钻心的痒,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体裏面撕咬我的血肉。我痒的要死,但是我不敢挠一下。哪怕只是轻轻的一碰,溃烂的皮肉都会被我自己亲手扯下一大块来。你知道生不如此的感觉吗?”
邪陈突然又笑了,笑声诡异,望向林超的时候,那目光看得后者不由得全身毛骨悚然。但这一刻,林超第一时间想到了毒功,或许修炼那种毒功就必须要经历这些苦难也说不定。
毕竟,这天道是平衡的。哪有那么多不劳而获的事情发生。
似乎是看穿了林超的想法,邪陈笑容更加的狰狞隐隐间有些疯狂:“是的。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师傅是为了我好。修炼毒功纵然痛苦,纵然生不如死,可我自打出生以来,哪一天过过好日子了。我忍,我在毒药浸泡之中苦苦煎熬,只为了在有朝一日,我可以成为一名人人仰望的强者,谁也不敢欺负我,谁也不敢侮辱我。呵呵……”
邪陈最后的笑声中充满了苦涩,也一下子将林超的心提了起来。
“我靠着这种信念在毒药浸泡之中坚守了十年,十年啊……”
“如果不是我的师傅在我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喝醉了和我说了一席话,或许我还会傻傻的坚持,直到他用毒药把我浸泡成先天毒体,我也还会坚持。”
邪陈不笑了,他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林超看到,面具下,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连千毒浸泡都忍受过来的真男人,这一刻,哭了,泪落无声。
“你师父跟你说了什么?”林超皱起了眉头,隐隐感觉到或许事情的转机就在这一次喝醉了酒之后的谈话之中。
“说了什么?”邪陈低些头来,茫然的看了一眼林超。
如果可以揭开他的面具,就可以看到此刻的邪陈,一张脸没有了任何的表情,僵硬的就像一块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