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宫素来幽静,而宫内特别修建的佛堂内更因为日夜不停地燃着香烛祭神而多了一份神圣的静谧。林文卿站在门边,等待贤妃周少慧完成三拜之礼后的召见。
周少慧礼毕后,转身来到林文卿跟前,柔声道:“文靖来了。随我到御花园去逛逛吧。”
“是。”
盛夏之际,齐王宫的御花园里,花团锦簇,绿木成荫,凉爽宜人。周少慧一身浅紫色宫裙于树影花丛间袅娜而行,从背后看那身段仿佛一个妙龄少女。一路上,周少慧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林文卿聊着,一会儿问苏绾,一会儿问教坊歌舞,闲来还扯几句风土人情,读史心得,让小心搭话的林文卿感觉莫名。
两人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凉亭旁,周少慧便说那亭旁的一朵月季开得好,缓步到那里坐下,说是赏花。
林文卿自然只能附议跟上,与她对面而坐。她倒是第一次在离周少慧如此近的地方直视她,仔细地凝望着她的面容,忍不住将之与记忆中的画姨进行比较。
五官的确是非常相似,只是这位贤妃的眉间总是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哀愁,双眸也总有着云蒸雾绕的水意。而画姨的双眼更加明亮清晰,永远因为自信而神采飞扬。两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画姨像雨打风吹绿更浓的叶,而贤妃则更像雾雨风雷皆伤身的花。
“听说,文靖前两日遇刺坠崖,没受什么伤吧?”周少慧换把话题从赏花之中转过来,突袭般地问了一句。
林文卿先是一愣,随即领悟道,也许这句话才是这位贤妃娘娘召她入宫的真意。她虽然心中腹诽,这位不询问自己儿子却来问旁人的行径,却也不能不答。
她笑了笑,说道:“我自然没事。左右不过是小伤小疼。在家精心调养了两日,早活蹦乱跳了。亏得毓殿下为了挡了一箭,不然今天缠绵病榻的人可就要换成我喽。”
周少慧正抚着月季花瓣的手一颤,随即被她收到袖子里,回问道:“为你挡箭?他肩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是啊。当时情况紧急。文靖还真是要多谢娘娘,多谢毓殿下。”林文卿随口回答,眼睛却偷偷盯着那衣袖,恶意地猜测贤妃故作镇定的表面下,大概正双手发抖。
“……是他救得你,谢我做什?”
“可若没有贤妃娘娘十月怀胎,我便是想谢毓殿下也无从谢起啊。所以,自然要先谢娘娘。”林文卿笑嘻嘻地回道。
十月怀胎一语似是让周少慧想起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暖意。她回骂道:“你和英儿一个德性,就知道调皮。”
因为贤妃的语气软软的,林文卿的胆子也大了些。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昏迷中的姜毓说的那句“母妃,不要走。毓儿很乖,很乖……”,忍不住想烂好人一次。
她便说道:“其实,娘娘若担心毓殿下的话,大可以去南熏殿探望,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此言一出,周少慧的脸色变了一变,虽说不上是面若寒霜,但方才的和蔼已经消失不见了。她袖子一拂,说道:“本宫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