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是有意的,嗬!对了,你这是上哪儿啊,”柳妃望着隔了数十米的二道圆门,挑起黛眉:“是去安妃宫吗?”
“奴婢是去太子寝宫。”
一声长长的‘哦’,柳妃轻笑,别有所指的道:“苏恩,看来你还是很天真啊,别怪本宫没警告过你哦,走了。”
在众宫女的拥簇下,柳妃莲步盈盈离去。
警告?我吗?
望着柳妃柔弱无骨的背影半响,下一刻,我咦了一声,跟在柳妃身后的众宫女中,其中一人竟是明秀。
明秀是已逝明妃的婢女,不是一直在明妃宫吗?她怎么成为了柳妃的宫人呢?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明秀也朝我看来,细雨般凉森的一眼。
直到她们消失在转角,我才收回了目光。
走进朝太子宫方向而设的圆门时,我忍不住转身望着数十米外的那道圆门,过了它,再走过宫廊,便是安妃宫,脑海里闪过个奇怪念头,为何柳妃会问我是去安妃宫呢?
身为皇后的贴身侍女,要问也该问是不是去太子宫才合适啊。
来过太子宫好多次了,但每一次也只是见见宫里的管事姑姑们,了解一下太子的近况,在外宫里了解完便回了皇后宫,像这样进入内宫的极少。
太子宫并没有想象中的华丽,外殿很大,十根半丈大的柱子撑着巨大的殿顶,空旷中透着叫人肃然起敬的威严。
殿内的摆设很简单,纯是怎么方便取拿怎么放的规律,这与皇宫摆放物品的严谨格格不入。
是太子让人这么做的吗?
外殿没有任何人,只好朝内殿走去。
就见内殿门在此时被打开,小如走了出来,正要打招呼,她走进了一根柱子后,挨着放茶壶的桌旁紧张的左右张望。
小如在看什么?
我走上前,见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什么,打开,将白白粉未样的东西倒进了桌上的茶壶中,因太过紧张,还洒出了一些在桌上,然后倒出一杯茶水,端进起时随手将洒在外的粉末抹去,这才进内殿。
她在茶水里放了什么?
毒药?随即否定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是新制茶粉吗?
真是的话,她又何必那么紧张?
想了想,走至桌前,虽说粉末被抹了去,用手指去摸的话还是能感到一些颗粒的,我用指尖沾了些放进嘴裏尝着,并没什么味儿。
想到小如方才紧张的样子,暗附着是不是去向她问清楚。
可她会说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想了想,还是拿出了袖里的绢帕,狠狠的在桌上擦了擦,拢紧帕子时,帕子时已有了些粉未,看了紧闭的内殿门一眼,包起绢帕就离去。
我没有拿粉未去问太医,怕问出一些不该问的,而是直接来到了棠煜的住处。
整个小院静静的,叶子在微风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刚抬手敲门,棠煜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你怎么来了?”
“有些事不明白。”我忙从怀里拿出绢帕交给他,微急的道:“能帮我看看这个是什么吗?”
棠煜摊开绢帕,将粉未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淡淡说:“这东西你从哪拿来的?”
“我捡,捡来的。”撒谎让我变得有些不自在。
棠煜深深看着我:“它叫欢乐粉,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小孩子吃了它会提早成人。”
“提早成人?”成人?一时不解,下一刻,我惊得睁大眼,成人?太子妃?
什么意思?不,意思显而易见,小如她竟然……
我差点站不住脚,太惊骇,太震惊,震惊到无法想象。
甚至忘了棠煜在身边。
噩噩的走过他,就要离开。
他却紧握了我的手,寒潭似的目光涌上关怀:“发生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
“到底什么事?”
望向他,我想我的眼底是复杂万分吧,是啊,这般荒唐的事,小如怎么做得出来?
猛的,一个疑问浮上心头,拽过棠煜的袖子,紧张的问:“吃了这个欢乐粉,会有生命危险吗?”
“没有,只会缩短所吃人的寿命,历史上凡是吃过欢乐粉的人,都活不过三十。”
活不过三十?我额上冒出了冷汗。
“你说历史上,难道历史上还有人吃过欢乐粉吗?”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棠煜的目光变得幽深:“本朝还没有发现,但在前朝,确是有几位皇帝吃过,使用欢乐粉的人都是皇帝小时的近身侍女,为了成为第一个被皇帝宠幸的女人,第一个生下皇子的女人以便飞上枝头成凤凰,她们是无所不用卑鄙的招术。”
“叫我怎么相信?”喃喃,一个孩子的心计怎么会这般深沉?这事对我而言太震惊了,心底深处根本就不想去相信,更不愿去正视它。
可桃子的话,小如偷偷摸摸的举动。
还有,我相信棠煜不会骗我。
“有什么办法能解了欢乐粉的药效吗?”我无力的问。
棠煜摇摇头。
“明白了。”一步步朝外走去,脚步沉重万分。
“恩恩。”
转头望他。
“以后若碰上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我永远在这裏。”他的声音与往常不同,说得很轻柔,可那感觉像是在承诺着什么。
心思完全不在他那,我只点点头,失魂似的说了句:“好。”
不知何时,那一丝微风不见了踪影。
天气变得沉闷,偶有几声知了从密密的树枝中传出。
矇矇的走着,心裏觉得好压抑,一份说不出,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的压抑紧紧的旋在心头。
现在该怎么办?
无法坐视不理,更不能让小如这么下去。
太子何辜?她怎么可以……
此时,余光瞧见不远处,一名宫女悄悄的拉着另一名宫女进了花甫的脚落。
我的心咯噔了下,下意识的就觉得她们在谋计着什么。
双脚一步步的朝她们走去。
近了,听见细细的声音从花甫里传来:“这东西吃了真的肚子就不会痛了吗?”
“挺有效果的,保证不会痛,你瞧你痛得脸都没血色了。”
“下辈子我可不想做女人了,每月都要痛三天,有时痛得都下不了床。”
“那下辈子你做公公如何?”
“讨厌了。”
二名宫女开始嘻笑起来。
我慌忙匆匆走开。
这是在做什么?去偷听做什么?
为什么我会变得如此多疑?
自离开安妃宫,见着了个影子,甚至是风吹草动,心都会提个半天,总觉得那儿有什么人在偷窥。
事实上,压根就没人。
我抱住头,拼命的向前跑。
“恩恩。”
温柔的声音滑过我耳边。
猛然顿住回身,景临微笑的站在道边,高冠束发,温润如玉,那般洒意。
他一步步走近我,满目温柔:“脸色不怎么好啊,怎么了?”
这样的温柔。
我几乎是贪婪的望着他眸中的温柔。
这个时候,几乎抵制不住心底对他喜欢的那份燥动。
不去管一旁时不时走过的宫女,也不去管她们看我的奇怪目光。
将脆弱,将疲惫,还有对他的眷恋统统表露在他的面前。
他似怔了一下。
我轻唤:“景临。”
“发生了什么事?”
摇摇头,有些黯然:“遇到了点挫折。”
说出去小如的命就不保了。
“挫折吗?呵,我认识的恩恩可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他的声音很轻柔,和着温柔的眼眸,给我一种温暖的感觉。
“我很坚强吗?”
他点点头。
心裏有些高兴,高兴自己给她的印象是正面的。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还是摇头,不是不相信他,这样的事说了也只会让他操心吧?为了不让他误会,我忙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
“我知道。”他温温而笑。
“你知道?”
“身在皇宫,也就是那些人那些事,知道的多了,反而对我不利,是吧?”
我重重点头。
怎么忘了,他是尚书大人,还常帮着皇后做事,宫里的事他肯定比我清楚。
不过很高兴他这么信任我。
“皇宫是个大染缸,虽不能置身事外,也别让自己掉进去了,有时就冷眼旁观吧。”他说。
“冷眼旁观?”我愣喃,“可以吗?”
“是啊,宫里有它的一套生存法则,顺其自然就好。”
“那力所能及的事,也冷眼旁观吗?”
他一愣。
“宫里的生存法则,是顺其自然的法则吗?”我有些迷茫。
他想了想,柔声说:“没有人这样问过我,你问的难倒我了。不过对宫里的人而言,个人力量太单薄,自保也有困难,更别说其它了。”
我呆呆的望着他,迷茫中又有了困惑:“为了自保,就该掩上耳朵闭上眼晴,装作没听到没看到吗?”
景临再次一愣。
静,一下子静了下来。
我定定的望着他,希望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但没有,看来,他也没有答案。
“走,我们出宫散散心。”他突然说。
出宫散心?我下意识的摇摇头。
“怎么?不想同我一起去散散心吗?”他详装生气,又做伤心状:“你可真会伤人的心,能让本大人开口相邀的人,这世上可不多。”
我忧忧望着他,和他出宫散步?想,当然想。
可不能,我该与他保持距离,很远很远的距离,上次与他一起的百花会已让我很开心了。
不该与他再有交集,我怕自己克制不了心底的蠢动。
“皇后娘娘不会允许的。”面对他闪亮的目光,我困难的别过脸。
“一个时辰就够了,走吧。”不由分说,他拉了我就走。
我挣扎,没有成功,事实上,我的挣扎也只用了一丁点力气,就算他没有抓紧我,也是无法挣开的。
心头好矛盾。
几道抽气声从不远处传来。
瞬间从矛盾中回醒,这是在皇宫,耳多口杂,我与堂堂尚书大人却在这儿手牵手,正大光明的出宫。
这要是让皇后知道了,心底惊怕,我开口:“景临,这儿人多,快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