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亦假来假亦真,假亦真来真亦假。我等你,丹圆之时既是与我见面之时。这是在寻仙的梦境之中,那个骷髅面的女人说的话。看似对寻仙所说,可是仔细去回想、琢磨,却是对寻梦之人所说。而宁涛,他就是那个寻梦之人。现在再来理解那个骷髅面的女人所说的话,句句都有特殊的含义。真亦假来假亦真,这说的不就是寻仙和这上吊的女子吗?她们和寻祖丹的丹灵长得一模一样,看上去她们无疑就是他要寻找的丹灵。可是,她们只是皮囊。假亦真来真亦假,说的不就是隐藏在寻仙梦境之中的骷髅面的女人吗?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寻祖丹的丹灵,可她却是真的寻祖丹的丹灵。还有这句,我等你,丹圆之时便是你我见面之时。丹圆,或许指的是需要将一整颗寻祖丹吃下去才能见到她,又或许是需要炼制出仙丹级别的寻祖丹并吃下去才能见到她。这两种可能,必有一种是真的。其实,答案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寻祖丹的丹灵是灵古时代的丹仙的元婴,她隐藏在过去时空之中,寻祖丹就是与她相见的媒介。媒介不成熟,怎么可能见到完整的丹灵?这就像是坐车,他只买了一个站的车票,而寻祖丹的丹灵却在第十个站等他,他怎么能到达终点站与他见面?这就是他突然偶得的灵感,以及延伸出来的思考。“看来,我得想办法满足丹圆的条件,我这样进来等于是浪费阳寿。”宁涛的心里暗暗地道,笼罩心间的迷雾消散了。随后,他盘腿坐在了女子的脑后。他进,元婴出。下一秒钟,他进入了女子的大脑世界。平静的意识之海,微微波澜起伏的脑电波承载着她的一生。小时后的某一天,她在草地上摘野花,她摘了一朵又一朵。一只蝴蝶忽然飞来栖落在了一朵野菊花上,那翅膀五颜六色很是漂亮,她扔掉了手中的一束野花,追着蝴蝶在遍地是野花的草地上奔跑,草地上洒落了一地的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她长大了,坐在一座阁楼的窗前,对镜梳妆。窗前又一颗梨树,挂满了青皮梨子,一颗颗又圆又大。一个青年书生爬上了梨树,他衣衫朴素,却有着一张清秀的面孔,眉宇间透露着书生儒雅的气质。这个书生正是躺在床上的青年,他看见了坐在窗前梳妆的她,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她跟着他私奔了,来到了这穷乡僻壤过日子,可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书生病倒了……一段又一段记忆以“照片”和“视频”的方式呈现在宁涛的眼前,他的情绪也受到了一些感染。她开心的时候,他也感觉到开心。她悲伤的时候,他也感到悲伤。忽然,一段特殊的记忆进入宁涛的视线。那段记忆的开篇笼罩着一团浓厚的迷雾,她站在那团迷雾里显得很紧张,不知所措。宁涛一头扎进了那段记忆之中。“你来,你来……”迷雾深处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宁涛无比熟悉,正是寻祖丹丹灵的声音。女子循着声音往前走,她之所见便是宁涛之所见,她之所感便是宁涛之所感。此间的地面平平整整,却看不见地面。四周也空旷无一物,无论怎么行走都不会碰到什么东西。没过多久,一个盘腿坐在地上的女人进入了女人的视线。那女人一身红衣如火,一头黑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上,最长及腰。“你……是你在叫我吗?”女子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呀?”红衣女人忽然转过了头来,一张没有血肉的骷髅面孔顿时呈现在了女子的眼前。“你来啦。”骷髅面的女人说道,那口气就像是在跟一个相识了许多年的朋友说话。“鬼啊!”女子转身就跑。宁涛很想转身去看那个红衣骷髅,可是他无法转身。身后忽然传来了红衣骷髅的声音:“真亦假来假亦真,假亦真来真亦假……我等你,丹圆之时便是你我相见之时。”一样的梦,一样的话语。宁涛退出了女子的大脑世界,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之中。元婴进,他出。睁开眼,一切都没有改变,他还在这简陋的屋子里。他站了起来,仔细去看床上的青年的面孔,与他在梦境之中见到的那个爬上梨树的书生一模一样。“嘤……”昏迷的女子苏醒了过来,两眼迷茫地看着头顶的屋顶,她看见了悬挂在房梁上的白绫,还有从屋顶破洞里显现出来的星空。这里不是阴曹地府。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就看见了身后的宁涛,还有躺在床上的已故的夫君。那一刹那间,她愣了一下,紧接着张嘴尖叫:“啊——”宁涛并没有制止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你、你是谁?”女子很紧张。宁涛说道:“我是……”他没有说下去。他是谁,这并不重要。他一离开,这个过去时空就会崩塌,他的痕迹会被抹除,什么都不会剩下。他现在救了他,可是一切归位之后,她还是会上吊自杀。这是她命中注定的事情,无法改变,也改变不了。“你、你怎么会在我的家里?”女子的情绪有些失控:“我夫君刚刚过世,你我素不相识,你来我房中,这不是要污我清白吗?你快出去!”宁涛点了一下头,然后往门口走去。女子紧张地看着宁涛,眼神里有害怕,也有迷惑。好端端的上个吊,屋子里怎么就冒出一个人来了?宁涛来到门口,那门被他一脚踹开,门闩断了,只是虚掩着。他伸手拉开,然后走了出去。“是你救了我吗?”女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宁涛停下脚步,转身过来看着她,然后点了一下头:“嗯,我叫宁涛,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为什么救我?”女子问。宁涛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我救不了你。”说完,他转身离开,然后往前走。女子追到了门口边,张嘴欲叫,可最终还是没有声音出来。宁涛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女子伸手关上了房门。一道身影一晃,又来到了窗户下。宁涛又回来了,悄无声息地将头凑到了窗纸的一个破洞前,窥探屋子里的女子。年轻的女子跪在床前,抚摸着青年夫君的脸庞,每一步吧哭声,可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流。她哭了一会儿,然后又起身走到了房梁下,扶起那只被自己踢倒的凳子,爬了上去,伸手抓住打了结的白绫,然后将脖子套了进去。宁涛的心中一片悲伤,也生出了一股再次冲进去救她的冲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作为天生的善恶中间人,他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可即便是他再次出手将她救下来,那又有什么用,她的夫君死了,她的心也死了,就算这个有他介入的过去时空不会归零,她还是会自杀。他救她十次,她就会自杀十次。此前的寻仙也是一样的,就算他在大明宫中能将她救下来,她还是会死,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再冲进去救人,救的不是命,也不存在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反而是再让她经历一次伤心欲绝,然后再去死的过程。“夫君,妾身这就下来陪你,你等等我,黄泉路上不要走远了……”女子突然蹬倒了凳子,挂在了房梁之上。宁涛没动,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挂在房梁上。女子蹬了几下,然后慢慢地静止了下来。两颗眼泪从宁涛的眼眶之中滚落出来,面对这样悲惨的事情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这对他这个天生的善恶中间人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又过了一会儿,宁涛走进屋里。那女子已经断气了。宁涛将他从白绫上取了下来,然后将她与她的夫君放在了一起,他看着床上的年轻夫妻,轻声说道:“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我只能把你们放在一起,但愿你们能在黄泉路上相遇,来生再做夫妻。”沉默了半响,他朗声念诵道:“我在胎中息,听闻大道音。”当!神钟敲响,大道之音跌宕。他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他不会念和尚和道士的经,只能用他的《你的经》的第一句来超度这对可怜的亡灵。他在屋子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念诵了死符的终止咒。空间扭曲,那种穿越时空隧道的感觉再次出现,最后又是那由死而生的副作用。“宁哥哥,宁哥哥,你醒醒……”软天音的声音。宁涛无法睁眼,身上也没有一丝力气,那感觉犹如一个刚刚从子宫里出来的婴儿。迷迷糊糊中,他感觉他又被放到了那硬邦邦的且滑溜溜的地方,有水浇下来,给他带来安宁的感觉。“主公,吃药。”软天音的声音。宁涛:“……”悲伤固然还在,可软家的妖精有治愈悲伤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