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晃的功夫,话头便又由寨主继承权问题晃到了某个女人的瓜分方面,饶是程名振反应敏捷,也被几个老家伙们飘忽不定的思路晃了个头晕眼花。偏偏这个议题涉及到了他的好兄弟王二毛,由不得他三缄其口。只好向前凑了凑,硬着头皮劝谏道:“几位前辈,几位当家……”
“没你的事情!”
“敢情你马上洞房花烛了!”
“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立刻遭到连串的打击。本来还繃着前辈身份的老寨主们一点也不顾及脸面,七嘴八舌地陈述起了对同一个女人志在必得的理由。而对于王二毛,他们倒是同仇敌忾。都认为年轻人刚刚入夥,寸功未立,实在没资格跟老前辈争夺女人。
“各位寨主听我说一句话!”程名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劝谏。好朋友王二毛对周家小姐的仰慕由来已久,让他如愿抱得美人归,一则算是自己偿还了部分相救之恩。二来,对于周宁而言也是个相对稳妥的归宿。毕竟嫁给王二毛,彼此之间还算得上年龄相若,知根知底。如果不幸落入王麻子、杜疤瘌这些把女人不当人看的老色鬼之手,那可就要受尽奸淫,生不如死了。
“九寨主这么早就忙着接管寨中大事了么?”
“你别掺和,反正有鹃子在,任何漂亮女人你都捞不到手!”
回答的话依旧是一通歪理邪说,中间夹杂着某种对新人迅速上位的不满。最过分的是杜疤瘌,看到女婿吃瘪,竟然不向先前那样仗义帮忙。反而呲起满口的大黄牙,笑着祈求道:“我说小九子啊!你就省省劲儿吧。要帮也应该帮你岳父我,而不是便宜外人。我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你,今后就剩下一个孤老头子。你说你该不该不帮我找个暖被窝的?”
“大当家在进攻馆陶之前,曾经亲口答应过王堂主,城里的女人尽他挑!”尽管知道这话说出后可能令张金称有些下不来台,但情急之下,程名振还是不得不旧事重提。
说着话,他将目光看向张金称,期望对方能主动站起来,劝说几个老不羞稍作收敛。张金称显然也没想到本来自认为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了的事情居然引发出一场争执。非常歉意地衝着程名振笑了笑,皱着眉头说道:“你别见怪。他们就这德行!让他们先争,等一会儿他们争累了,咱俩再慢慢跟他们商量!”
“这事儿没的商量!”王麻子抬起头,衝着程名振吹胡子瞪眼。“如果你九当家要把姓周的女人一并收了,就冲你给寨子里立下的功劳,四叔我也会让你。可他一个堂主,却要骑在我们几个寨主的头上,这算个什么道理?!”
“城破那天,王堂主又不是没碰任何女人?大当家已经兑现了承诺,他不能赖起来没完!”就连孙驼子也不肯让步,揪住馆陶县城破当夜王二毛曾经带头烧杀淫掠的事实不放。
在程名振的记忆中,孙六当家为人比王麻子和杜疤瘌两个正直得多。如此不合常理的反应,实在有些出人预料。还没等他琢磨过来孙驼子为什么要淌这份浑水,三位老寨主又为女人的最终归属问题继续开战,你一言,我一语,激烈程度不亚于两军交锋。翻翻滚滚争了几十个回合,花样尽出,一时间却分不出高低胜负。
张金称这个大当家做得实在是失败,只能抱着茶盏,无可奈何地苦笑。在探讨程名振的婚事之前,他已经宣布过接下来谈的不算公事,因此心裏再懊恼,也不能借助山规捍衞自己的大当家权威。此外,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已经隐隐上升到了巨鹿泽中新老两大势力的平衡方面。作为大当家,尽管私底下曾经对柳儿有过承诺,关键时刻,张金称却本能的认为自己需要重新考虑一下前天晚上仓促做出的决定。他不鼓励老人倚老卖老,但也不愿意过分偏袒新秀,以免过分鼓励了新势力的风头,让追随自己多年的老搭档们心寒。
就在这一迟疑的功夫,王麻子、杜疤瘌和孙驼子三人之间的争执愈演愈烈。其他几个寨主则各怀肚肠,笑着在旁边看热闹。偶尔开口插几句话,也是九分在火上浇油,只有一分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
“王堂主对周宁仰慕以久。在城破之前,他们两个就认识!”见几个寨主丝毫不肯给自己颜面,程名振只好软语相求。“君子成人之美。况且天下女人多的是,又不止周宁一个?几位前辈再让我一回。等下次出泽,我给大伙每人抢三个知书达理的美女回来便是!”
“什么时候出泽还不一定呢?”
“你以为县城那么好破啊,你想打就能打下来一个?”
“九当家说得有理,天下女人有的是,王堂主何必非跟我们几个老家伙争呢?”
论起嘴上功夫,众寨主们谁都不比程名振差。不用思考,张嘴就是一连串几乎无法反驳的“道理”。特别是杜疤瘌,几乎是为老不尊,拍打着程名振的肩膀,笑呵呵地道:“下回是下回。小九,你下次一定多抢几个女人回来,馋死这些老没脸皮。但这次,你就别跟着掺和了。我这不是不给你面子,我得跟王老四争这口气!”
话说完后,他还不忘了向准女婿眨巴眨巴眼睛。意思是咱们爷儿两个是一家人,你胳膊肘子千万别往外边拐。
“可是……”对方再为老不尊,也是杜鹃的父亲。程名振急不得,恼不得,直憋得额头汗珠滚滚。
正束手无策的时候,帐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七当家杜鹃板着脸,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将手中横刀向地面上一插,厉声喝道:“都别争了,我一会儿就将那个女人剁碎了喂狗。省得你们一个个没完没了!不就是个马夫的孙女么,又不是什么皇上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