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扬怒极,但左右佛祖的雕像也不会回答他,他只能收敛自己悲愤的心情,收敛自己师父的尸身。
十岁的孩子,拼了命的将老和尚的尸体拖到后院,却看到后院的空地上,倒着自己师兄的尸体。
银白的月光之下,空气冰凉。
一如现在善扬的心情,悲凉。
他好似已经忘记了哭泣,忘记了眼泪,忘记了自己只有十岁,脑中只剩一片混沌。
悲凉的夜色之中,善扬将师兄和师父的尸体摆在后院的空地上。
在他经常打坐的枫树下。
清风吹过,树干之上,飘落殷红的树叶。
而现在善扬的心中,亦是一片血红。
从未见过血腥的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惊心触目的场景,心中一团乱麻,早已忘记了一切。
他修习了无边佛法,在这现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毫无用处。
前院,善扬发现了另外两个师兄的尸体,被草草的仍在院落之中,已经冰凉。
不知用了多久,善扬才将这两个师兄的尸体拖到后院,并排放在那枫树之下。
天边,升起了鱼肚白。
灰蒙的光亮照亮了一切,但却照不亮善扬的心。
他看着面前已经脸色发青的尸体,不知所措。
这一夜,他不知道诵了多少经文,告了多少佛号,想了多少方法,但无论他如何做,逝去的人,已经逝去。
善扬坐在师父和师兄的尸体前,原本在他脑中的经文好似完全消失了,他一句也记不起来。
他只有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四句尸体,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滑落。
一种莫名的怨气,从善扬的心底蒸腾,他心中知道不对,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
怨气陡生,很快就占据了善扬的全身,全心。
正午时分,善扬从地上起来,到一旁的厢房拿出农具,在殷红的枫树叶下,挖坑。
他用力挥动自己手中的锄头,汗如雨下。
每一下,都砸在他坚实的信仰上,每一下,都砸在无边的佛法上。
冥冥中,他神游看到的西方极乐世界,好似都只是一个笑话。
恍惚间,他想起了之前师父和自己说的话。
“心念超脱,却不代表肉身超脱,你若还想继续修习佛理,该避的,还是要避的。”
该避的,还是要避。
但当时的善扬,认为佛法能解决一切,能化解所有仇怨,能普度众生,能超脱生死。
而当这一切,真真正正的放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善扬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信仰,到底是有多可笑。
一生修行,究竟换了什么?
想自己师父,自小出家,也算是得道高僧,乐善好施,游历人间,做尽善事。
后面成为这孤山寺的主持,更是弘扬佛法,以善为念,带人谦逊,和蔼可亲。
这些年,自己的师父不知救下多少人,也不知接济了多少穷苦吃不上饭的百姓。
到头来,这一切又算什么?
如此高僧,身首异处,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被为非作歹之人砍去头颅,了却生命。
这一世的修行,换来的就是这些吗?
如果一世修行只有如此,那要这修行有何用?
如果一世修行只能如此,那还修行,有何用?
善扬挥动手中的锄头,砸在自己的信仰之上,一下下,砸出裂痕,金光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