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执法队砍了三名晋绥军的头后,张培梅派人在台怀镇周围贴出了大量告示,以第二战区执法总监的名义警告那些恣意破坏宗教团结,扰民害民的军人,无论何种职位,将一律严惩。告示一出,撤退到五台山台怀镇的各部队收敛不少,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祸害百姓,抢夺寺庙财产,台怀镇一时之间风气大好。第二天,执法队按各小队分成9组,在台怀镇周围巡逻。当这些身背大刀,手持汤姆逊冲锋枪的军人一出现,立刻会被人认出来,都知道这是张培梅的执法队来了。早晨,吃完饭后,火狐小队在执法队副大队长高宝存的带领下从驻地塔院寺出来后,路过五爷庙,见到处是乱哄哄的伤兵,场面有些混乱。五爷庙原名万佛阁,创建于明代,现在的建筑多为清代重修后的遗存,属于塔院寺的属院。五爷庙里坐东朝西的两层三檐歇山顶建筑名为文殊殿,四角翘出,明柱围廊,玲珑剔透。殿内下层供三位菩萨,骑绿毛狮子的是文殊菩萨,骑大白象的是普贤菩萨,骑神兽的是观音菩萨。坐北向南的建筑便是大名鼎鼎的五龙王殿,人们通称五爷庙。五爷庙创建于清代,民国年间重修时,增建了殿外前庭。一般佛教寺院是不供龙王的,而五爷庙为什么要修龙王殿呢?这要从文殊菩萨向东海龙王巧借歇龙石的神话说起。很古以前,五台山地区并不是清凉胜境,而是酷热难熬,当地百姓深受其苦,专门为人排忧解难的大智文殊菩萨便从东海龙王那里巧妙地借来一块清凉石,从此五台山变得凉爽宜人风调雨顺,成为避暑胜地。而这清凉宝石原本是龙王的五个儿子播云布雨回来驱暑歇凉之物,当他们发现歇凉宝石被文殊菩萨带到五台山后,便尾随而来大闹五台山,直把五座陡峭如剑的山峰削成五座平台,要讨回清凉石。但文殊菩萨毕竟法力无边,很快就降服了五位小龙王,让他们分别住在五座台顶。这五龙王被安排在最高的北台,专管五台山的耕云播雨。人们感激他为五台山地区造福,为五龙王建殿造像加以供奉也就是自然的事情了。五龙王居于殿内正中,左侧为大龙王、二龙王、龙母,右侧为雨司、三龙王、四龙王。据说,五龙王以前是黑脸,但为什么所见却是金脸呢?这是因为佛教传言,说五爷姓子暴烈,伺奉稍有不周,就要发脾气动恐。脸由黑色变为金色,就使五爷的脾气变温和了。据民间传说,龙王弟兄五人,这是其中的老五,故称五爷。按一般惯例,龙王不居佛寺,当地龙传说五台山龙王神灵显赫,不安其位,寺庙不安宁,故在阁西建殿祀之。这些伤兵是昨天被安置在五爷庙里的,因为医疗救治跟不上,满肚子的怨气,便把五爷庙当做撒气的地方,有的在庙前撒尿,有的躺在地上大喊大叫,有的则把五爷庙里的幡布当做裹伤的纱布。“各位军爷,那是神啊,上天会降罪下来的。”庙里的主持是见一群伤兵糟蹋寺庙,哀求道。“去他妈的,老子在前线卖命打仗,到后方连个医生都见不到,人都快死了,还怕几个泥人?”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上前一推主持。主持猛不提防,被推得后退几步,站住,举起右手,低眉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在五爷庙廊檐下,躺着一位腹部中弹的伤员,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看着自己不断渗出的血水,再看看其他无人理会的伤员,感到无比绝望,用嘶哑的声音喊道:“娘哟,儿再也见不得你了。”说完,从衣袋里拿出一颗手榴弹,一拉,顿时,冒出一股青烟。旁边的伤员见状,惊骇万分,边跑边喊:“爆炸了,爆炸了。”轰”的一声巨响,立刻引起一阵搔动。带队的高宝存带人正好经过此地,闻听爆炸声,立马赶过去,就见廊檐下被炸的残肢到处都是,一些伤员见状,不免兔死狐悲,情绪激动,在五爷庙前大喊大叫。“兄弟,你没死在小鬼子手里,却死在五爷庙里。龙王,你本神灵显赫,保民安宁,可你睁开眼睛看看;菩萨,你本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可你睁开眼看看。”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悲痛万分,右手抓着主持,大喊。主持被络腮胡子抓得羞愧万分,呆呆地说不出话来。“放了主持。”高宝存一见,分开人群,走过去,厉声喝道。“你他妈的是谁?”络腮胡子冷眼打量着高宝存。就在高宝存与络腮胡子对峙的时候,张文智指挥队员上去,把残肢收拾完,装在一个收尸袋里。一旁的伤兵见高宝存他们虽没有统一拿着汤姆逊冲锋枪,但衣服却是执法队打扮,尤其是左袖套上面的“宪兵”二字特别醒目,小声提醒:“郭连长,是执法队。”“没听说过,执法队咋了,有伤没人给治疗,都他妈扯淡。”郭连长悲愤地抓着主持的前襟不放,左手却始终伸在裤兜里,显得有些悲愤。张文智一见,知道郭连长有些偏激,如果医生再不来的话,场面很可能失控,于是,走过去,对着高宝存的耳朵小声说:“队长,哪里有医生?”“显通寺,快去快回,不行的话直接找张总监。”高宝存转过头去,轻声回答道。张文智拉过武国华来,嘱咐了几句,也顾不得什么,把步枪挎在肩上,迈开步子飞奔起来。一旁的执法队见郭连长情绪失控,怕做出对主持和高宝存不利的事来,全都举起枪来。郭连长见周围五六十个军人把枪对准自己,猛地放开主持,用力一扯自己的衣服,众人只听“刺啦“一声,就见单薄的军衣被扯开,露出里面的累累伤痕。郭连长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声喊道:“来呀,兔崽子们,有本事朝你爷爷身上打呀,老子打鬼子没含糊,还怕你们这些执法队?”高宝存转过头,大喊:“执法队全体都有,放下武器,救助伤员。”执法队一听,纷纷放下枪,赶忙救助伤员。“这位兄弟,你不要激动,医生我已经让人叫去了,相信马上就会来。”高宝存看着郭连长说。“骗人吧,谁会相信?我们昨天就来了,可至今没一个医生来看望一下。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的一个兄弟由于伤势严重,感到绝望,已经拉响手榴弹自杀了,要是医生早来几步也不至于自杀,寒心呐。”高宝存听后内心一阵酸楚,但脸上还不能表现出什么来,就说:“你放下心来,我,第二战区执法队副大队长高宝存向诸位弟兄保证,医生我会请来,如果请不来,甘愿辞去一切职务。”旁边的伤兵一听此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高宝存,一个在天镇战场因为打仗勇敢连升几级的军人,大为吃惊,纷纷拖着伤残的身躯围过来,喊道:“高队长好,你可要给我们请来医生啊,打鬼子我们不怕,怕的是受伤后没人理会。”高宝存抚着这个的背,拉着那个的手,直把一干伤兵感动得眼泪连连。“搞这些没用,我老郭只看效果,嘿嘿,说几句骗人的话谁不会?”郭连长仍然针锋相对。高宝存一直注意着郭连长的左手,见他始终插在裤兜里,心里有了猜测,就问道:“敢问郭连长是那支部队,左手又是如何受的伤?”郭连长见高宝存问,头一扬,赫然说:“我是61军208旅415团的上尉连长郭崇义,在鹞子涧一带……”高宝存一听,赶忙敬了一礼,用充满敬重的口吻说道:“血战鹞子涧的英雄,请受我高宝存一礼。”郭崇义一见高宝存如此敬重自己,也忙回了一礼,说:“谢了,兄弟我最敬重战场上的英雄,听说高长官在铁角岭阻击曰军也打得凶狠,高长官的大名在整个第二战区早传开了。”高宝存走过去,把郭崇义的左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一看,整个左手只剩下了一根手指头。执法队的人最敬重打仗勇敢的人,见带头闹事的郭连长受伤如此严重,却替伤兵们争来医生,不由得为刚才举枪对准他而感到羞愧。一旁的主持见这个凶神恶煞的人居然是一个在战场上十分勇敢的人,忙举起右手,说道:“施主,刚才得罪了,愿菩萨保佑你,阿弥陀佛。”“哈哈,菩萨不菩萨的倒无所谓,只是能让弟兄们有口饭吃,有伤能治好就满足了。”郭崇义大大咧咧地说,又回头对高宝存说:“高长官,刚才得罪了,我是个粗人,平生最见不得别人受难。”“哈哈,你以为我高宝存是一个小鸡肚肠的人吗?”“哈哈哈。”两人大笑不已。至此,伤兵们的情绪才开始稳定下来。张文智跑到显通寺,心慌之下居然忘了通报哨兵,直接就想往里闯,结果被两个哨兵用枪指着,喝问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军事重地。”张文智一见,拍拍自己的脑袋,“海”了一声,稳住自己的情绪,说:“我是执法队火狐小队的队长张文智,烦请二位弟兄通报一下,就说在五爷庙有大批的伤员需要救治,想请咱战区的医生去看看。”“你个小小的执法队小队长也来战区司令部请医生,我看你是吃得多了,就这小事敢来烦阎司令?”其中的一个哨兵一见是这事,赶忙赶张文智走。“兄弟,这可不是小事,刚才一帮哨兵占据了五爷庙,快把庙都掀翻了。”张文智急得摸摸头上的汗说。“哟呵,几个伤兵也能掀起大浪,那要你们执法队干什么?”“兄弟,求你们了,要不出大事呢。”“去去去,再不走,当心老子一枪打死你信不信?张文智一听,气得上去就是每人一巴掌,大骂道:“你个小小的哨兵这么专横,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们。”说完,取下肩上的枪来,“咔嚓”一下子弹上膛,吓得一人哆嗦着嘴唇说:“你厉害,等着,我进去汇报,就说有刁兵擅闯军事禁地。”过了没多久,就见一名哨兵引来阎锡山的侍从长刘瑞峰。刘瑞峰一见是张文智,大骂哨兵,说:“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咱阎会长最看得起的人,昨天会长还召见呢。”两个哨兵一见,吓得赶忙对张文智说:“兄弟,别介意,我们只是职责所在。”张文智被刘瑞峰领进显通寺,见了张培梅,把事情说了一遍。张培梅眉头紧皱,对张文智说:“你等着,我去去就来。”此时,在显通寺的大文殊殿里,五六个医生正围着一个中将在做手术。显通寺的大文殊殿内,供着七尊文殊菩萨像:正中的为大智文殊,前面的五位,从左至右,依次为西台狮子文殊,南台智慧文殊,中台孺者文殊,北台无垢文殊,东台聪明文殊,大智文殊后面是甘露文殊。此外,文殊像前有护法神韦驮像,两侧有十八罗汉像。这些立了不知多少年的文殊菩萨正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张培梅走到门口,哨兵赶紧一个立正。张培梅没时间搭理哨兵的立正,进去后,见一个人享受着如此殊荣,气得忍耐不住,拉出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老医生来,厉声说:“你们好大的排场啊,知不知道在五爷庙里有许多弟兄们受伤需要救治?”“张总监,这这,这是省主席赵戴文亲自打来电话让我们做的。”“我问你,是一个人的伤重要还是许多人的伤救治重要?”张培梅黑着一张脸问。“这这,当然是许多弟兄的伤救治重要。”医生低声回答。“还不赶快叫人随我走?”医生站着不走,张培梅火气大了起来,拔出手枪来,“咔嚓”子弹上膛一下就顶在医生的头上,大声说:“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小赵,给我开始倒数。”一旁的贴身侍卫赵岐功开始不紧不慢地数起数来:“十,九,八,七,六……。”当赵岐功数到三时,医生吓得一叠声地说:“去去去,张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