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后,期末考试如期而至。每逢考试学校都会挂出“诚信考试,拒绝作弊”的横幅,和所谓的“郑州精神”一样,越是强调的东西,就越是自身所缺乏的东西。每年考试时期校门口的公示栏里都会贴有批评公告,什么“XXX带电子设备或小抄进入考场,被监考老师发现,记大过一次”等等。不知道为什么,看完这些告示总让人觉得前半句没错,错在后半句上。当然,这只是众多作弊者中的几个倒霉蛋,有更多的人带了作案工具只是没被发现而已。被抓到的这些倒霉蛋是很伟大的,他们背负了学校里所有考试作弊者的黑锅和骂名,是被历史选中的人。就像每次战争总会死几个毫无干系的平民一样,每次考试总会抓住几个作弊的。
文豪所在的设计班考试分两类,一半考理论,一半考绘画。然而众这些人自从进入大学后皆搁笔了半年,手法生疏许多。文豪本来绘画功底就薄,如今连比例都把握不好,画出来的人体像人们描绘外星生物的样子——要么是脑袋巨大身子巨小像根火柴棒,要么是上肢巨长下肢巨短像只长臂猿。他看着自己描绘出来的怪物,将责任都推到美术本身和自身天赋等问题上——反正和努力无关。
理论考试就好多了,复习几个星期,将老师划的重点背的滚瓜烂熟,做起来都不用怎么动脑子。
坐在文豪后面的申义鹏正好相反。申义鹏平日里忙着班级事务和其他事情,留给自己学习的时间屈指可数。此时他埋头看着试卷,只是“看”而已,没有动笔。面前的卷子像Julian的脸,白的吓人。他手放在下面攥着小抄不敢看,眼看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交卷,急的如坐针毡。文豪不时听到后面传来申义鹏焦急又无助的深沉地叹息声,便知怎么回事。他是个好心肠的烂好人,也深知作弊被逮住受处分的滋味,为了让申义鹏过个好年,他拿着试卷背靠在后面的桌子上,假装检查的样子,然后趁老师不注意扭过脸给申义鹏一个暗示。
申义鹏见有人雪中送炭,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拿起笔赶紧抄起来。
交了卷后,申义鹏忍着感动和感谢使劲拍文豪的肩膀说:“老弟,啥也不说了,谢了。”文豪瞧着他的架势好像自己真的就他一命似的,就差当场结为异性兄弟了。
第三天中午,终于有雪花降落,很多人像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雪像是要弥补迟来的歉意,愈下愈密。下午考完最后一科时,雪已经积了十多公分厚,踩上去“吱吱”作响。
晚上吃过晚饭,其他人在玩游戏,文豪坐在上铺透过窗户看外边的雪。他想起小时候,每逢下雪的时候都会和小伙伴们比赛吃雪、打雪仗、去村边的大堤上滑雪,不到天黑是绝不回家的。如今长大了,年少时的乐趣好像蒸发了一般。想到这裏他不免生起自己的气,觉得自己鄙夷了年少时的自己。他愤然跳下床,问正打游戏的众人:“谁去打雪仗?”
娄坤堤接过话:“多大啦还玩儿?幼稚。”
文豪压根儿就没想过有人会同意,也不答话,一个人去了。
操场上很多人都在打雪仗,大部分都是情侣,他们不会觉得幼稚,反而会觉得浪漫。文豪抓起一把雪,不知道要扔谁。他就待在那里看着别人,什么也不做。情侣们的嬉笑声不绝于耳,他突然莫名地认为眼前众多打雪仗的人里一定有杨子君。有股力量促使着他去人群里找找看,但是理智告诉自己不行。因为不管杨子君在不在,到最后都是一个伤心的结果。
他趁着自己还清醒着赶紧离开此地,路上挑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抓了两把雪,一把放进嘴裏,像吃饭一样的嚼,然后咽下丝丝凉水。另一把雪揉成雪球,朝一块空气扔去。
翌日,假期正式开始,学生们陆续离校。雪为众人的离去加上了一层悲伤的气息,朋友之间互道再见,并约定寒假有空见面。“有空”是一个假设性的词语,能否被落实,全看说者的心情。
周凯考完试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离开前还特地在网上發表一个心情:我恨你,但又爱你。文豪看了心裏暗笑,估计周凯表白又碰壁了。不过他的说辞倒很考究,话中的“爱”和“恨”次序是绝对不能颠倒的。因为“恨”总能给人一种很重的情感重量;而“爱”被世人说的快要滥掉,重量也是轻的还不如科学家说的“灵魂的重量”。周凯这么说,无非想告诉对方,我“爱”的量可以超过“恨”。 在感情里,爱和恨虽可以并存,但是程度绝对不会一样,就像这世上的男女比例,永远不会相等。
宿舍其他人家比较远,要等下午的火车,文豪坐汽车回去,向众人告别先走一步。路上发短信给张辰语“来年再见”,发完后想也应该和杨子君发个短信告别一下,但输入完内容,却迟迟按不下“发送”键,最后还是将手机塞进口袋。既然下决心要忘记,就不能轻易的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