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车上,手指敲击着方向盘。车外有很多人,但是没有人来雇我的车。他们像是一群卑贱的蚂蚁,整天行色匆匆。他们的目的地在极远处。似乎要走一辈子。可是这些可怜的蚂蚁,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里。他们的思维很简单,像是一个小程序,这程序规定了他们要衣食住行,有的还知道要做人上人,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了,真是简单又愚蠢。他们一直在忙碌,而忙碌的无非是找食。进食,再找食,然后死去。看到他们,我忽然想起来手机上的贪食蛇。我促狭的鸣了鸣笛,那些行人似乎很害怕,仓惶逃窜,有个别的甚至摔倒在地上。我哈哈大笑,心里面则暗暗咒骂着:“一群穷鬼,连车都舍不得坐,活该摔一跤。”冬估何才。隔了几分钟,我又按了按喇叭。我看见一个姑娘的裙子摔破了。用手捂着急匆匆的走了。我把车窗摇下来,冲着她喊道:“美女,我有条裤子,要不要借给你穿一下啊,来我车上。我脱给你。”那姑娘神色仓皇,跑得更快了,步下生风,而破损的裙子被风吹了起来,露出里面白色的内容,颇像是打了败仗之后,举起的白旗。我哈哈大笑,叫道:“打白旗干嘛?向我投降吗?”我的声音很大,不仅吓走了姑娘,还吓走了大群的行人。他们连滚带爬,迅速的逃走了。我得意地靠在座椅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我把打火机凑近烟卷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个动作真陌生啊。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我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发现我竟然想不起来。我正在疑惑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拉开车门,坐到了我身后。我看了他一眼,一脸庸人相,看样子不是个有钱的。我懒洋洋的问:“去哪啊?”那庸人小心翼翼的说道:“想回家。”我冷笑一声,开着车向前走去。我问他:“你知道回家什么意思吗?”庸人说道:“不知道。”我骂骂咧咧:“我他妈也不知道。见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回家。我送了一趟又一趟。还是没弄明白什么是回家。整天在这里开车,开了个浆糊脑袋,跟她娘的喝了迷魂汤似得。”庸人唯唯诺诺,不敢反驳,也不敢附和。看他的样子,跟我搭话都要鼓起勇气。这座城市看起来有很多道路。但是只有其中一条可以走。其余的都是画上去的。有的人不信邪,一定要别出心裁去探路,结果撞到墙上,碰的头破血流,这才乖乖跟上队伍,惹人嘲笑。那些行人很害怕汽车,看见我过来了,都迅速地躲开。我故意踩了一脚油门,前面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伙手忙脚乱,倒在地上。然后打着滚逃到了路边。我哈哈大笑,骂道:“下次投胎的时候,记得后脑勺上长一双眼睛,老成这样了还出来浪。”我真像是一个恶棍。显然,我这幅模样吓到了那庸人。他坐在后座上,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千百个行人中,只有一个敢坐我的车,虽然我很想骂这庸人两句,但是把他骂跑了,我还得寂寞的等生意。于是我叼着烟,问道:“老哥,要不要抽烟啊。”那庸人连忙摇头,说道:“我不会。”我扔给他一支,说道:“你现在抽,抽完就会了。”庸人的表情很窘迫,而他这幅样子,让我很满足。我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一瞪眼:“抽啊。”庸人吓得一哆嗦,把烟掉在了脚下。他弯着腰去捡。而我猛地一刹车。他身子向前栽,重重的撞在座椅上,差点折断了脖子。我听见他在后面惨叫连连,心中得意至极。我真是个恶棍。有的人胆子小,碰见我这样的恶棍,往往敢怒不敢言。而这庸人的胆子极其的小,甚至连怒都不敢怒了。我瞟了他一眼,说道:“你和外面那些胆小鬼没什么区别啊。你怎么敢坐汽车?你不害怕?”庸人小声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坐车回家。”我看他小心翼翼的捏着烟。于是把打火机扔进去了。吩咐道:“把烟点上。”庸人面露难色:“我妈说了,不让抽烟。”我笑道:“多抽烟,可以早点回家。你坐车不就是为了早点回去吗?”庸人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是这样。”然后他把烟点上了。庸人不住的咳嗽,而我哈哈大笑。似乎是看见我笑了,庸人的脸色好了很多,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这时候,我看见路边有人在招手。似乎想要坐我的车。于是我慢慢的停了下来。庸人大着胆子建议道:“师傅,这车我已经坐了。不能再拉别人了吧?”我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家伙肯定也是回家的。反正和你顺路。有个人作伴多好?你怎么这么小气呢?”庸人把身子向旁边靠了靠,蜷缩成一团,显然对我的安排不敢反抗。路边的人钻到了车上。这人身上穿着一件灰袍子,头上梳着一个髻。从上车之后,他的两只眼睛就到处乱瞟,东看西看。我骂道:“怎么贼眉鼠眼的。”我的声音不小,那灰袍子肯定听到了,但是他咧了咧嘴,假装没听到,继续张望。我不耐烦的说道:“小子,是不是回家的啊?麻利点,我这耗着油呢。”灰袍子露出个抱歉的笑容来:“不回家,我找个人。”我冲他喝道:“滚下去。”灰袍子被我吓了一跳。但是他似乎并不怕我,脸上反而露出一副贱笑来:“师傅,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何必这样呢。”我说道:“大街上人来人往,不知道有多少人。你找人上那去,别在我这捣乱。不识相的话,我马上给你两锤头。”说完这话,我心里面一阵迷糊:“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棍了?”而灰袍子干笑一声,说道:“那我回家行不行?我也回家。”我不耐烦的说道:“你不是找人吗?怎么又回家了?你到底要干嘛?我发现你这家伙不大实诚啊,怎么说话跟放屁似得。”灰袍子也不恼,一脸讨好的谄笑:“我要找的人就在车上。就是他。”他指了指庸人。我问庸人:“你认识他吗?”庸人害怕的缩了缩身子:“我不认识。”随后,他小声的说道:“师傅,这家伙该不会是你的同伙吧。你们两个要打劫我吗?”我一听这话,哈哈大笑,一踩油门。出租车就蹿出去了。灰袍子和庸人猝不及防,东倒西歪的滚在了一处。我心中高兴得很:“今天这一趟可热闹了。”我听见灰袍子向庸人说道:“你不认识我了?”庸人说道:“我真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灰袍子笑眯眯的说道:“也对,也对。你在这里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提示提示你啊。我姓吕,你想起来没?”庸人还是摇头。灰袍子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吕先生啊。”庸人忽然傻乎乎的笑了:“女的叫小姐,怎么叫先生呢?女先生,女先生,听起来真别扭啊。”灰袍子气的脸色铁青,举手就要给他一个大耳光。但是手停在半空中,始终没有落下去。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叫赵莽,这个你总记得吧?”灰袍子说了这话之后,庸人就开始揪头发:“我叫什么来着?我怎么不记得了?”我本来正兴致勃勃的看好戏。看到这里的时候,心里面也一阵迷糊:“咦?我叫什么来着?怎么我也不知道?”这时候,那灰袍子气急败坏的说道:“镜子呢?把我给你的镜子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