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国边境。百万大军对峙。两侧军阵排开,安营扎寨,绵延数十里。兵卒如蚁,营帐如林。一场场战斗下来,两军阵前的土地都被鲜血侵染,鲜血渗透地底,掘地三尺都是暗红色,战死的兵卒无法计数,触目惊心。朝阳初升,战场上便已喊杀声震天。燕国大营中,有一座丘陵,在丘陵上可以纵观战局,帅帐便建在这里。帅帐前,玉朗和一些将帅凭栏而立,面向东方,血色的朝霞洒在他们身上。所有人都神情凝重,望着战场中心。数年的军阵生涯,玉朗眉宇之间少了几分儒雅,多了铁血气概。他看着厮杀中的士兵,忧心忡忡,不经意瞥了眼南方。南方不远,有奇峰,比他们脚下的丘陵更为高耸,更适合观战。算是战场的制高点之一。不过,凡人是不允许登上那座山的。所有人都知道,此山是仙山,山上有新建造的宫殿,乃是仙师驻跸之所。甚至于,在一些石台、绝壁之类的地方,也能够看到仙师盘坐的身影。雾气绕身,若隐若现,一派仙家风骨。每每望见此山,所有将士都面带崇敬之色。在敌军阵中,也有类似的地方。玉朗忧心的,并非他们一方的修仙者不如敌方,恰恰相反,数十场战斗下来,他们胜多输少。令人揪心的是越来越多的伤亡,以及看不到尽头的厮杀。中间的那片战场,像是一个魔窟,吞噬无数生命,再多的鲜血也填不满。多年来,玉朗见过太多死亡,早已麻木,此刻仍极为不忍。在他看来,许多伤亡是没有意义的。修仙者的加入,不仅没有尽快结束战争,反而加剧了伤亡。如果阵中没有修仙者,他有信心孤注一掷,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溃敌方大军,而不是这么无休止的纠缠。事实上,他也没有料到,他这个主帅能坐这么久。在他想来,既然修仙者插手进来,终究会变成修仙者之间的斗争。战场之上,修仙者免不了伤亡,有伤亡便有仇恨,由两人之间到两宗之间,乃至正邪对立,双方呼朋唤友,恩怨情仇如一团乱麻,被牵扯进来的人和势力越来越多。大部分纷争都是这么演变而来的。一旦元婴修士下场,谁还关心凡人?等两方的大能分出胜负,世俗自然随形就势,被胜利者掌控。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正邪双方都非常克制,除了坐镇中军、震慑敌人的元婴祖师,再也没有金丹期及以上修士的现身战场。纵使有修仙者战死沙场,宗门里下来报仇的,也超不出筑基期。能够一直如此,还则罢了。同为筑基修士,这些人碍于师门之命,不会公然违抗他这个主帅的命令。玉朗殚精竭虑,总算一点点将敌人的势力压缩,迎来最后的决战。当大决战来临,一位位大能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玉朗现在也不清楚,山上究竟有多少金丹和元婴。这些大能不单纯是来观战的,他们还送来了一些‘宝物’。此时此刻,战场上弥漫着淡淡的猩红雾气,并传出阵阵锣响。双方都是三千人。猩红雾气,便是燕国将士手中的血元旗散发出来的。锣响来自于敌军手里铜锣。敌军摆开的半圆形的阵形,后方有一名筑基修士,手持一个金灿灿的大锣,另有五百名兵卒,各持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锣。锣声喧天。这些兵卒围绕着修仙者,只管敲锣,上阵厮杀的人数明显处于劣势。却不料,锣声带有奇异的力量,一道道光圈迸发出来,落到阵前的队友身上。队友登时气势大振,全身散发古铜光芒,犹如铁铸一般,面对血元旗凝聚的龙形血气,毫不退缩。与之相反,燕国一方被锣声影响,阵形出现散乱之象。之前的一场场战斗,都是类似的情况。落败一方,三千精兵,或被屠杀殆尽,或遭俘虏,而修仙者往往能够脱身。双方送来各种各样宝物、法术,却要以凡人的血肉之躯来决出胜负,用无数人命去填。玉朗不清楚正邪双方有什么约定,他只知道,如此继续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白白死去。“又是这样!”大棋盘分割成小棋盘,再小的棋盘,也有棋手和棋子。无论什么棋局,凡人都只是棋子,任人摆布。这正是玉朗深恶痛绝的!他本以为,自己有希望改变,如今却只感觉无力。他这个主帅并非摆设,排兵布阵都由他决定。可每一场战斗下来,无论胜败,玉朗心中只有悲哀。“师父能够改变局面吗?”玉朗望着朗朗乾坤,幽幽想着。在他心里,师父是无所不能的,他没有遭遇危险,为了心中的信念,毫不犹豫用掉一根竹签。“吼!”战场上突然响起怒吼。吼声是燕国将士发出的,犹如龙形血气发出的龙吼,堪比惊雷,震撼心神。被吼声冲击,锣声乱了刹那,燕国一方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猛然前冲,一举将敌阵冲垮。‘当!当!当!’那名修仙者拼命敲锣,眼看己方越来越乱,无法重整旗鼓,立刻撇掉将士,化光遁走。他不敢停留,否则被龙形血气叼住,他也凶多吉少。燕国一方大胜而归,众人脸上喜气洋洋。玉朗眼底闪过一抹悲哀,心中叹息,忽然间,余光瞥见一道人影。“师父!”突然看到阔别许久的师父。这一瞬间,玉朗悲喜交加。他忽然想到,自己当年和师姐一样,选择回到与世无争的青羊观,是不是会好一些?“你做得很好,”秦桑扫过战场,不吝赞赏。此语并非谬赞,玉朗能做到万军主帅,确实出乎秦桑的预料。秦桑心知,这个弟子已经尽力了。最难能可贵的是,玉朗历经磨砺,没有改变初心。尽管,玉朗的初心和他不同,能做到这一点,秦桑也为这个弟子感到欣慰。“师父……”玉朗眼睛有些模糊,无数情绪涌上心头。源于师父的肯定,更源于他这些年的经历。就在这时,落败的敌军又派出一阵,进入战场,叫起阵来。远远望见,所有将士都穿着一件木制盔甲,不知用何种木头制成,有些部位竟有枝条伸出来,长有绿叶。这些人列好阵形,便如扎根在大地上一般,稳如磐石,任何力量都无法撼动。“请秦将军示下,该派何人迎战!”“御龙山袁擎请战!”……一声声长啸,从燕国大营滚滚传来。玉朗看向师父。秦桑一甩袖袍,一缕微风吹向敌阵,顿时传出阵阵咔咔之声。三千将士骇然发现,他们身上的甲胄出现裂隙,变成一块块碎片,从身上脱落。那种立足大地,岿然不动的感觉随之烟消云散,接着只觉脚下一轻,倒飞回去,变成滚地葫芦,惊叫连连。“谁敢放肆!”“什么人!”……秦桑一出手,立刻引来无数怒喝,有几声甚至是从南面的山里传出来的。下一刻,道道人影飞出山外。一时之间,战场上空密密麻麻,足有数百人,以金丹修士为主,亦不乏气息深沉的元婴老祖。所有目光聚焦于此。玉朗心头一颤,但在师父身边,就像有了主心骨,毫无惧意。“你是什么人!”对面,一名中年男子越众而出。此人长相平凡,脸色透着苍白,身形瘦削,像是大病未愈的病秧子。但其余人看到他,都纷纷露出恭敬之色,主动避让。“清风道长?”南面也响起惊喜的声音,有人认出了秦桑。秦桑侧目,见是银鹤骞,点头示意,然后面向中年男子,凌空飞起,微笑道:“明明双方大能俱在,却这么墨迹,何年何月才能分出胜负?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