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陛下, 约书亚希望能见您。”
“嗯?”莫深从公文里抬起头, 对此略略有些吃惊,“让他进来吧。”
进入书房的约书亚与往常不同, 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斗篷,露着修长优美的脖颈。
“不冷吗……”调侃还未完全出口,话语便戛然而止。银发的omega抬手解开了斗篷的系带, 斗篷瞬间滑落在地。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火光为光洁无暇的身体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因为强烈的不悦,莫深嘴角近乎抿成一条直线, “肯特, 去拿一件衣服过来。”
“约书亚, 我说过了,你无需感激于我。”
约书亚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可是, 您是奴的神明, 为神献身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说过,换成其他任何人, 在那个特定的时间和地点遇上,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可是您的的确确改变了奴的命运。”约书亚温柔而不失坚定的说, “我希望在离开您之前能得到您的垂怜,也许今夜过后,就很难和您重逢了。”
走到约书亚面前, 莫深弯腰捡起地上的斗篷, 将之披回约书亚身上:“约书亚, ‘不要回头’。这是我的人生信条,现在我转赠于你。”
莫深为他重新合拢斗篷,将人裹得严实,为他系好绳子。约书亚低头看着那双手,养尊处优之人的手其实并不是全然无一点瑕疵,至少此刻他可以看到对方中指第一个指节上因为常年握笔而留下的厚厚的茧子。这是这双手第二次为他系上带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有关莱西区的纷乱画面。
在莱西区,对于omega而言,最可怕的通常不是那些虎背熊腰的alpha管事,而是同是omega的训导者。老一辈的omega色衰爱弛,于是只能从光芒万丈的台前心不甘情不愿的隐于幕后,开始培养下一代年轻的omega。也许是出于对年轻的嫉妒,也许是为了能够讨得更好的生计和贵人们的欢心,他们会以更加严苛的标准对待自己的同类小辈,也更了解用什么样的手段折磨得人纵然一身傲骨最后也只能乖乖低头。他在莱西区多年来磨砺出一身钢盔铁甲,在这一瞬间许是火光太温暖,以至于将心墙里高筑起的冰墙溃不成军。从眼眶倏尔滑落的一滴滚烫水珠恰好落在莫深的虎口处令他的动作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让衣物擦过虎口吸收了水渍。
“我猜你今晚恐怕会睡不着,既然如此,那就陪我吃点东西吧,今晚晚宴我基本没吃什么,有点饿。”
肯特拿来了一件新衣服,约书亚换上的时候,虽然没有刻意的回避,但莫深也垂下眼帘,将视线聚集在地毯之上。换好衣服的约书亚像往常一样跪在他的脚边,明知道对方根本没什么食欲,但莫深还是递了一块饼干给约书亚。
肯特按照他的要求端来了一碟小点心和一瓶酒,热乎乎的酒下肚,在这具沉寂的身体点燃了死灰里还未燃尽的部分,身体终于有了暖意。莫深难得带上了兴致,说:“我想你一直都在疑惑自己名字的含义吧。”
约书亚眼睛一亮,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点点头。
明亮的眼眸倒影着他的身影,莫深伸出手,摸了摸约书亚的头,说:“约书亚,意即承蒙神恩。你会受到神的庇佑的,至少我是这样希望的。你曾经的愿望,衣食无忧,被人庇佑,这些现在我无法兑换承诺,而你却将永远的背井离乡,也许再也无法回到巴克里亚。所以,作为你曾经的君王,我最后要向你下达的命令就是——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
“哪怕会因此毁了别人吗?”
意料之外的问题令莫深愣了一下,深深的凝望着他,而银发omega的眼眸清澈如昔,似乎问出这个诡谲问题之人并非是他。
莫深斟酌着一字一句的说:“我已经教导过你了,约书亚,万事遵从你的本心。”
约书亚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轻声说:“那么,陛下,您能赠予奴有关您的东西吗?奴希望能带走您的一部分,即使在异国他乡,心灵上也能有所依靠。”
莫深将脸转向肯特,笃定的说:“肯特,你留着我的头发对吧?”
“……”男人静默了一会儿,才说,“是的,陛下。”
“拿过来。”
普普通通的一缕缕黑发用红色的丝带扎成一束,放在铺着昂贵的丝绸的木盒里被拿了过来,莫深取下其中一束,递给约书亚说:“约书亚,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有关‘我’的一部分。”
“我会很高兴你不需要这份慰藉的那一刻到来。那个时候的你,即使孤身一人也足以在异乡活得很好。”
约书亚双膝跪地,眼睛看着地毯上的纹路,双手举过头顶,声音听上去干涩异常:“不会的,陛下,即使奴丢掉性命也不会丢掉的。”
“愚蠢的忠诚。”
为王者说得斩钉截铁,甚至带上些呵斥味道,但是他抬起头仰望他的时候,分明看到黑瞳里漾着无奈的温柔。
“你该走了,约书亚。”
手里握着那束头发,他不知道突然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一直以来的渴望冲到嘴边,鼓起勇气做了最后的哀求:“王,请您吻我一次吧。”
这是他第一次用我。
莫深摇摇头,背过身,本就在omega手里抓得不牢的衣角从他的手里滑落,“你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