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前，他叫住殷无昼。

江言侧过头，看到了白袍仙尊脸上一丝没有来得及敛去的恍惚，“好。”

神山复苏，所有仙人都感受到了属于另外一种体系的力量与规则正冲荡着仙界，他们确信是扶光神尊入主神山，历劫的神尊回归了！

之前所传江言是神尊的言论变成了一场乌龙，因为真的神尊出现了，他花了比仙人们更少的时间完成历劫，仙界再次掀起一番热烈的讨论。江言曾被他们被奉为神尊，即使他始终否认也还是变成了他人眼中富有心计想要冒充神尊的无耻凡人，所到之处隐晦的目光让他不堪忍受。

夜色包围中他抓着一捆竹简，那些仙人的冷嘲热讽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想起还没有见过面的神尊，江言心中燃起了对实力的迫切渴望。

艾伦推开门扉，清晨的光线撒在他面颊上，下过雨后的空气里泛着些许潮气，青色天空下白朦的雾笼罩了整座神山，光是疏淡的透着一抹烟灰似的黯而他却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中，仔细看那是他体表发出的光，淡淡的金色梵文时隐时现，宝相庄严，明净琉璃。

下一刻他破坏形象的打了个哈欠，抬脚往另一座山头去了。

“稽陵！稽陵！你起了么？”

人未到声先至。石座上撑着脑袋浅眠的男子睁开双眸，云破天开的一道剑芒照亮了九州大地，山河倾覆无穷岁月更迭，左眼日星上升右眼钩月下沉，诸天万界从繁盛走向毁灭又于破败中复苏，背后法相屹立于天地之间，神圣不可言。

三千鸦丝倾泻，眉心银色剑纹熠熠，由神力幻化的羽织锦衣流光溢彩，男子姿容完美，非世间语言可以描绘。

“今日这般早？”声音里带着微许倦怠。

跨进殿中的艾伦抬起脸，下一秒就站在被层层石阶堆得如同砌在了云端上的高台。拾起一捧青丝，以指代梳，如水般冰凉的触感似一抹抓不住的月辉静静停留在指间，“休息得够久了，身体都要生锈了。”

稽陵开口，“若不是五色神血强行粘住你的道台，你以为还能出来走动？”

艾伦闻言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按着石座另一只手仍梳着发丝，“这个仇早晚要报，最多一百年我就能恢复过来，区区一道天罚全盛时我尚且不惧，百年后待我破入神境看我不打爆它的老巢！”

天罚无形乃天地规则所化，因雷主杀便代其执掌杀伐又哪里寻得到踪迹，可观艾伦所言竟不像是说说而已。

“我的路断了，这片天地中选择成仙才是正确的。”他生而为天神这么说，在他恒久的生命里艾伦连一个零头都算不上。

艾伦蹭了蹭他的耳朵，“也许吧。”

作为仍在错误道路上前行的人，艾伦语气轻松。他直起身体，目光笼罩住石座上的人，“这具神躯重塑得很完美，神山冷清多年，稽陵，用你的神力让它彻底复苏吧。”

两人走到山中的一处空地，艾伦抱胸退到三尺开外，锦衣神尊长身而立，发丝无风自动，平淡的眼神让天地为之黯然失色。背后巨大法相显现如巨人挥动四肢，一步跨出没入了山体之中。风刮得艾伦身形不稳，他定住身体，一股极强的生命精气从地底深处冲出，仿佛一头沉睡的远古妖兽正在醒来，他体内血液因此而沸腾，就这么一瞬间道台的伤痕愈合了近三分之一。

枯败的神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苍翠碧色，就在这时诡异的景象发生了，一片灰雾突然临近锦衣神尊！它凭空出现，在空中不断变换形态像无数人和兽的聚合体，它们转过头对着艾伦露出了一个狞笑。

艾伦迅猛如电的攻击并没有将它们打成飞灰，灰雾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后散成一缕缕窜向了山林。

“稽陵，你有没有怎样！”

他上前扶住锦衣神尊，发丝散乱，血液从眉心剑纹处流淌而下，一半银辉一半暗灰。艾伦拂开发丝，锦衣神尊抬起脸，尖锐竖瞳暗色嘴唇，妖异邪恶的气息和那诡异的灰雾如出一辙。艾伦没有变色，只是面色凝重许多，“即便舍弃原本的神躯‘它们’还是会跟着你。”

他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没有用，对方归来后注定变成与主角们对立的反派，但是那又怎样呢？艾伦想。

稽陵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并无失望，“这片天地如今已容不下我了。”他看着艾伦，眼中只剩下平静，“你去寻我的转世身，日后大战开启时你需要他。”

艾伦抓住他手臂的手逐渐用力，“我认定的人是你！仙人劫数千千万，偏你历的是古往今来最难的劫数！凡人身不由己一生都由天道操纵，你两百九十九世命格极噩，焚书坑儒，举国同葬造下杀孽无数，只有到了最后一世才能除恶扬善。”

锦衣神尊脸色一片死灰的漠然，回忆起那些亲手制造的杀戮，历史上记载的所有罄竹难书的事件都是他造成的。

手指拭去淌到下巴的银灰色血液，“稽陵，第一世里那个为你递毒/药，监斩抄家无恶不作的佞臣还记得吗？”

对方睁大眼睛，里面清晰倒映出了某人的笑脸。

“那个人是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

神山在第二天对外关闭，天帝和夜溦仙尊都吃了闭门羹更不用说其他仙者，历劫归来的扶光神尊和被一些人关注着的艾伦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一年，两年……这一百年来发生了许多事，被夜溦仙尊收为弟子曾被误传为是神尊的江言成为仙界后起之秀，跟随其师尊除妖伏魔实力直追仙君，要知道他还没有成仙啊！如果说江言给那些尚且年幼的仙者们带来一丝希望与憧憬的话，那正压在其他仙人们头顶上挥之不去的阴霾的则是一个叫莫罗的人。

——这个自称是魔神后裔的年轻人，带着浩浩荡荡的八十万大军自立魔界。魔界与人间接壤，他们在凡人的国家中接连引发战乱，人间城池烽烟四起，哀鸿遍野，仙界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二十年后，封闭的神山悄悄开启一条通道，带着白色面具的高大金发僧人与眉生剑纹的男子一同离开了天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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