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无光,说是看,其实也只是面朝着来人。但他神色冷淡,方家大少爷方越乍一对上这张脸,有些被吓着了。也就自己那神经大条的老爹才感受不出来,此人分明一身戾气,手上恐怕沾了不少血。再看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大刀,刀刃锋锐,一看便是经常打磨。方老爷及时封锁了消息,下人们不敢乱嚼舌根,是以方越还不知道他爹说的这位贵客是捉妖师,只觉得这人身上戾气太重,不像个好人。“爹,这就是您说的贵客?”方越问。自家儿子不是外人,何况这些日方越为了方夫人的事情没少跟方老爷顶嘴,所以方老爷屏退下人后,立马将胡氏的事情说了。方越听后震惊不已,“难怪把爹您迷得失了理智,原来是只狐狸精。”方老爷被他说得老脸一红。还是他心不定,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那妖精迷惑了。方越朝年轻的捉妖师行了一大礼,“多谢大师为我方家铲除妖孽,先前就是这妖孽弄得方家后宅鸡犬不宁。”孟子毅手中的斩妖刀被他擦拭得再没有一点儿脏污,他虽然眼盲,那斩妖刀上却仿佛生了一双眼,半分不差地落入了刀鞘中,发出铮的一声。方才方老爷和方夫人跟这捉妖师说话,他即便略有不耐烦也会应上一句,却不想此时方越主动道谢,他却连个嗯声都没给。方老爷示意儿子入座,亲自给这位年轻的捉妖师斟酒,“大师,这位是犬子,是个读书人,说话可能文绉绉了些,但心肠很好,他是真心感谢大师,前些日我因为那妖精还骂了他一顿,唉……”孟子毅听他提到妖精,这才稍稍多了些话,道:“狐狸精有狐媚术,方老爷是普通人,自然难以抵挡。银黑狐算是媚术最差的,若是遇到红狐和白狐,方老爷怕是早就家破人亡了。”方老爷对大师的话深信不疑,一脸苦逼相,“大师,您说我跟这狐狸精无冤无仇的,她怎么就缠上我了啊?”孟子毅的声音冰寒入骨,“妖邪做事从来不问因果。方老爷还算走运,只遇到一个贪图钱财的小妖,若是遇上些食精气的妖邪,你这阖府上下的人都会被吸干精气。”“这、这么严重啊?”方夫人都结巴了。“所以,妖邪都该死。”孟子毅冷冷地道了句。说完这话,他忽而又侧了侧脸,明明那双暗淡的眼睛没有焦距,方越却觉得他在“打量”自己,不知为何,心突然就咯噔跳了一下。“方老爷,令公子身上的书卷气很重啊。”孟子毅若有所指。方老爷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哈哈笑了一声,一脸自豪地解释道:“我儿最近读书十分刻苦,以前还会出去跟那些才子游湖吟诗,这些日都舍不得离开书房了。我儿日后必定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孟子毅那如同含着寒冰的薄唇微微一抿,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是么,可惜这书卷气味儿过重了。”方老爷脸上的笑容一僵,“大师此话何意?”孟子毅淡淡道:“方少爷可否带我去书房一看?”方越猛地想起什么,神色当即一变,一口回绝道:“不可!”察觉到自己语气过于激烈,他连忙解释道:“我不喜欢别人踏入我的书房,平时连我爹娘都鲜少踏入,孟大师见谅。”方夫人下意识地维护儿子,“大师,越儿确实不喜欢别人打搅他读书,并非故意冒犯大师。”孟子毅抬起脸,表情冷漠至极,“方少爷,原以为你并不知晓那东西的存在,如今看来,你不仅知道,还在维护它?”方老爷听出问题了,急吼吼地问:“大师,我儿书房里莫非藏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一看便知!”孟子毅拄着那把斩妖刀站了起来,周身气息愈发冷冽危险。方老爷和方夫人脸色难看,突然想起了儿子这些日的反常之处,难怪最近一直藏在书房不出来,原来是有妖邪作祟!“爹娘,我书房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方越连忙澄清道。画灵才不是妖邪。方越这一慌便漏了马脚。方老爷气恼道:“越儿,你糊涂啊!竟然维护那脏东西。”“大师,这边走。”方老爷恭恭敬敬地上前扶人,只是还没碰到大师的胳膊便被对方震开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孟子毅冷冰冰地道。方老爷吓了一跳,连忙离得远了些,“是我唐突大师了。大师,请随我来。”他边走边道:“如果那书房里真有什么脏东西,还请大师帮忙铲除那祸害,方某感激不已!”方越虽然心中担心,但想到这捉妖师眼盲,心里便存了一丝侥幸。而且,他离开前将那幅画给卷起来收好了。孟子毅进入书房后没有急着找东西,而是杵在屋中一动不动。然而,他静立片刻后,竟直接转身,面向了书桌的位置,伸手探向了画筒。方越见状,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大师!”方越忽地叫了一声。孟子毅动作一顿,微微侧了侧脸。方越干笑一声,“那个……这些都是我私藏的画卷,大师小心些。”那话筒中放了至少七八幅画卷,他就不信这人真能将画灵给找出来!果然,孟子毅并不知道哪幅画有问题,他只是一幅一幅展开,画卷展开后,他便伸手在那画面上细细抚摸,似在辨认什么。方越以为他随便看两幅就会作罢,却不想他打定主意要一幅一幅地检查,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孟大师的手最终摸到了那幅春宫图。然后,当着几人的面……打开。穿着轻纱半卧于地上的女子美得不可方物,一双清澈淡漠的眸子正盯着看画人。若非那双眼睛过于澄澈,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美人儿撩拨勾人的姿态,还有那纤细藕臂,白皙美腿,定会心神荡漾,思淫欲之事。可惜,现在看她的人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