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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戎在狭窄隐僻的小巷中穿梭,它们曲折隐匿在高低起伏的飞檐之下,身披斑驳的幽影,月光像是经由滴漏一滴一滴地泻入,只在地上淤积出小小的一滩。
在穿越那些横断小巷的热闹大街时,除了人们在酒雨中狂热欢愉的景象,他还看到了不少熟人。
在南巷一家酒坊摆出店外的长凳上,拓跋飞沙正叼着一根糖葫芦,瞧着大街上的喧嚣之景,怔怔地想着心事,不时蠕动着腮帮,将口中的裹了冰糖的山楂咬得喀嚓响;又看到一家临街的馄钝摊外,他的下属十一跟刑殿掌刑童子面对而坐,大约是十一碰上了他,便请他一起吃馄钝,那小子却不吃自己的,总往十一碗里抢食……
路过的裴戎唇角微翘,没去挑衅拓跋飞沙,也没去替十一解围。
尘嚣纷扰,被甘霖妙雨涤荡一空。
每个人都不愿打扰彼此,今夜,他们只属于自己。
不知不觉,裴戎从幽窄的巷道穿出,来到海滩。
细软的沙石在莹亮的月光下白如新雪。
纵使天阔风朗,无垠夜穹不见一丝云霾,香醇的酒雨依旧漫天而落,令海滩边上的篝火愈发旺烈。
无数年轻的男女围着篝火欢歌、畅饮,酣醉之中拥抱亲吻,甚至当众交欢。
酒水与热汗顺着流畅的线条滑落,美妙地纠缠。
遥遥的,裴戎倚着一座矮墙,坐了下来。
小白猫不知何时从他身边逃走,去寻同伴狂欢。
他倾听着身后缥缈而来的歌声,用梵文跟着轻轻哼唱道:“莫叹息,色即空,空即色,色变空,空变色……未世摩登伽,此刻不变色……”
望着月亮心想,今晚,阿蟾会来这里么?
他有些患得患失。
一会儿觉得阿蟾必然喜欢这般美景,一会儿又觉得阿蟾生性清冷,不会出现在如此热闹的氛围里。
不曾想,竟有一道轻妙动人的声音接道:“是美色,出色,生色,试问谁能不爱惜……”
裴戎回头,见一道修长纤美的身影从幽巷中走出。
那是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肌白赛雪,身裹火红纱罗。
妙目凝光,似含千言万语,嗔若有情。
见裴戎看向她,依兰昭冲他微微一笑,像是一只轻盈的羚羊,越过他,走向海滩边的篝火。
当她靠近那群酣醉狂舞的人群,裴戎听见一阵热烈的欢呼。
“伊兰昭,伊兰昭!我们的乾达婆,我们的飞天女!”
裴戎瞧着依兰昭在众人的簇拥下,围着篝火随性漫舞,心道:这位欲主近几年似乎被御众师委任了什么秘密任务,常年不在苦海。自己是否需要找个机会弄清她的去向……嗯,屁股挺翘。
忽然篝火边传来一阵惊呼,裴戎目光一凛,腾地站起身来——
围着火堆旋舞的伊兰昭,带着诡秘的微笑,像是一只赤红蝴蝶扑入火中。
众人惊恐无比地看着大火里映照出伊兰昭纤美的身躯,在炙热火舌的舔舐下,渐渐萎缩、蜷曲,化为一副焦骨。
人们恐惧颤抖,害怕的不是这副可怖的尸骨,而是甘霖妙雨祭的禁杀令。
大名鼎鼎的伊兰昭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他们眼前,刑部势必要调查其的死因。
若往那森冷的刑殿里走一回,纵使不死,也得蜕掉一层皮。
这可真是天大的无妄之灾呀!
惊恐与绝望在人群中蔓延,忽然,天地不知何时静止。
海风不动,白浪不涌,连漫天雨幕都停了下来,仿佛挂一副珠帘,每一滴水珠剔透得纤毫毕现。
月上中天,流泄下的水银般的月光,整个海面泛起泠泠清辉,一种极度静谧安宁的情绪漫涌而来,安抚了众人心中的恐惧。
没有风,却起了浪,层层叠叠的海浪,排击着礁石的声音,奏出轻妙的鼓乐。
幽黑的静海之上,有一处地方,月光不断凝聚,好似那里有一个水晶琉璃瓶,将水银般的月光盛满。
所见之人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圆满的念头,见此月光,心中满足,似乎再无他求。
月光凝聚的地方,越来越明亮,在清亮的月光中,现出一道人影。
浑身只裹着一件白如新雪的纱罗,用数串檀香色的菩提子穿成的念佛松松地环于腰间,收拢罗衣。巨大的缝隙,从足面延伸至胯骨。令一条笔直修长的长腿,就那样赤/裸无遮地现于衣外。
光洁的手臂上,佩有一双镂雕着昙花纹饰的象牙臂钏。身后逶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轻绡,如将月光挽于臂上。
脸上戴着一副银制,遮蔽了半脸的面具,神秘,旖旎,令人对隐匿在面具下的面孔心生无限的向往。
这是一个男人,毋庸置疑。
尽管没有看到他的面孔,但月光流淌在他身上,流烟摇曳着他的长发,是那静立于月下的身影,已然美得超脱世俗界限,宛如一株海月交接处的优昙婆罗树。
银面白衣之人轻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号令,停住的雨幕骤然落了下来。
忽然,海滩上明亮的篝火在淋漓的酒雨中,宛如饮饱雨露的蔓草疯长,滚烫的热浪扭曲了光影,逼得人们后退。
银面白衣之人道:“归来吧,我的摩登伽女。”
声音徐落,远方的缥缈清歌与篝火纠缠在一起,烈火越大,歌声越响。
一股馥郁的香气弥散开来。
很难说清那是什么香味,像是浓厚的沉香、没药、龙脑掺和着丝丝发凉的羯布罗香的味道,混着醇烈的酒香,令人心旌摇曳。
忽然,从火焰中出现一张女人的脸,她双目紧闭,似痛苦,似欢愉。
朱唇微张,她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