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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奴们骚动起来, 他们大多认识这位前刺主,甚至有不少曾是他的旧部。
若在从前,有人说裴刺主是个心慈手软的,刺奴们会冷笑着抽出刀剑, 好叫他明白什么是心慈手软。
尽管裴戎是慈航的种,但他们一起杀过人,也一起喝过酒。更别提曾以一己之力折服刺部, 且成功瞒骗过御众师。在这群朝不保夕又无法无天的人看来,已经足够值得敬佩。
然而此刻,裴戎竟然为了俘虏,向御众师说出求情之语。
昭然表明他与他们已非同路人。
简直是赤/裸裸的背叛, 若非御众师当面, 那些粗野谩骂便要宣之于口。
其中,最为愤怒的要属独孤,敛回目光, 紧握锁链, 手背缓缓凸起暗青色的经络。
裴戎沉静若水,坚毅若岩。这个男人今非昔比,仿若一片汪洋, 喷向他的怒火触之则湮。
梵慧魔罗不置可否,侧头向独孤示意。
独孤收到命令, 冲着昔日同僚发出一声冷戾嘲笑, 哗啦啦铁索一甩, 将胆怯不已的少年鞭倒在地, 抬脚踩住对方腰窝。
腰身前倾,将成年男子的份量一点一点施加,令可怜挣扎的少年叫声越来越大。
老人咬紧牙关,神情不忍地转头,但被两名杀手扭过脖子,强逼上前。
“看着他,看着你的孙子。”有刑奴替刑主发声,“他是你的亲人,是你的骨血,是摩尼大护法最后的后裔。”
“他的生死被你攥在手里,救他,或杀他,只消一句话。”
老人浑身颤抖,胸膛剧烈起伏,沉默许久,从喉间猛地发出一声低吼:“我摩尼教众绝不屈服,你们……杀了他吧!”
说出此话,老人像是卸掉了身上的枷锁,神情变得释然而洒脱,他仰天大笑:“然后,我会带着摩尼遗民守护数代的秘密化为枯骨,但那个秘密不会就此湮灭,它会等到有缘之人,迎昭昭圣火,重归大漠!”
独孤双眸微眯,抬脚一蹬,将少年踹倒。打算从少年身上割下一片血肉塞进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头子嘴里,再看他是否还能硬气得起来。
弯刀出鞘,被人一掌拍回鞘中。
独孤抬眼瞧着裴戎,无声的气势在二人之间蔓延。
手间一转,刀鞘绕过裴戎手腕前抻,步伐疾动连跨几步,让过将挡在身前的裴戎,左手握柄,再度拔刀。
寒光乍泄,但也仅此而已,呛啷一声,刀锋再回鞘中。
独孤侧头一看,不知何时,裴戎已与他并肩。
白羽微扬,额前、鬓角碎发凌乱,侧脸棱角嶒峻。四尺长的狭刀横折身前,抵住独孤刀柄。
独孤再转刀鞘,引裴戎随之动作。与此同时,右手探至腰后,一条蛇纹长鞭甩出,绕过裴戎脖颈与执刀之手,用力收紧,将人捆绑。
拇指抵住刀锷一弹,弯刀如同一道闪电,冲霄而起。
独孤甩去刀鞘,伸手去接。
忽然,寒风一荡,一条长腿擦脸而过,踹中半空中的弯刀,勾住刀背,反折下踏,弯刀随之跌落,被人结结实实踩在脚下。
裴戎看着勃然大怒的独孤,目中流露一抹错杂,但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
再次转身面对御众师,未有任何言语,但他的行动比任何言语都要坚定有力。
梵慧魔罗目光落向一旁紧张注目的老人,对方没有他话中展现的那般决绝,见孙子无事,咬紧的腮帮不自觉地松弛。
虽然细微,哪里能够逃过御众师双眼。
梵慧魔罗淡笑,负手走至裴戎面前。
“今日或明日,对于他们,有何区别?”
看着探向自己脖颈的手指,裴戎没有躲避:“活着就有希望,不是么?”
指尖摩挲过泛红的鞭痕:“一个理由,说服我。”
裴戎侧头望向人墙,透过人与人的缝隙,能瞧见一些披甲人在好奇张望。
拿督骑兵被这边的骚动吸引,因为忌惮苦海的名声不敢靠近。但若纠缠下去,难保不会引起陀罗尼的注意。
“苦海之事何必现于外人之眼。”
梵慧魔罗凝视他,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而后淡淡一笑,吩咐独孤道:“将他们押下去吧。”
扬起长袍,转身登上马车。
独孤睁大眼睛,眼底流露困惑,不明白为何御众师对裴戎这般纵容。
但他从不质疑命令,召唤刑奴将俘虏带走,俯身去拾地上弯刀……有人先他一步捡起弯刀,抬头对上裴戎眼目。
裴戎笑了笑,将刀面在袖上蹭过,拭去泥土,递还给独孤——刀刃向着自己,刀背对着曾经的朋友。
“独孤,别来无恙……”
话未说完,独孤夺过弯刀,归入腰侧,扯住盈风鼓胀的披风将身体一裹,眉目冷硬地从裴戎身旁走过。
裴戎望着他的背影,预料之中的反应,他没有多少失望。
独自站了一会儿,人群散尽,背身走向自己所乘的马车。
随口几句将车夫打发走,自己驾车的位置,执起缰绳,催动车行。前方原野苍茫一色翠,白云卧渡,山河青苍。
正想着心事,一颗毛绒绒的头颅从帘子里钻了出来。
穆洛躺卧木板,头枕双臂,冲裴戎眨了眨碧蓝左眼。
“发生了什么,吵吵闹闹的?”
裴戎抖了抖缰绳,拿起一顶斗笠戴在头上:“苦海的事情,别乱打听。”
穆洛舒展臂膀,伸了一个懒腰,嚷嚷道:“这不许干,那不许听,无聊啊!”
然后他扯起嗓门唱起草原风情的牧歌,歌声轻快,嗓音浑厚,但调子跑到了天边。远方,亦有牧女遥歌。
三巡过后,被忍无可忍的裴戎一脚踹下了马车。
随着队伍距离西流沙滨越来越近,裴戎的烦心事儿也越来越多。
起初他挺乐观的,主动亲近梵慧魔罗。想着纵然见不到阿蟾,但也可以借这位李红尘的分魂体味一些阿蟾的感觉。
结果重蹈覆辙,被对方……从换了香笼的帐篷坐起,揉着酸胀大腿清醒过来,自己只是在给这个恶劣男人戏弄他的机会。
于是,若非必要,不再靠近梵慧魔罗。
也曾想寻独孤好好谈谈,但是独孤对他,像是他对梵慧魔罗一般,好似见着了瘟疫,退避三舍。
偶然相遇,也只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最令他操心的,要数他那不安分的兄弟。
白日,穆洛无所事事,东游西逛。
与苦海杀手们,尤其是欲部的女人们打得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