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王守城(1 / 2)

诓世 大咩哥 2848 字 2022-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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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罕像条泥鳅似的滚了滚, 抹去脸上黑灰,翻身坐起,呸呸几口吐出泥沙。

裴戎收刀入鞘,将人拽起:“怎么回事?”

阿尔罕握住, 借力起身:“沙海中,我突受袭击,被人捆了四肢, 塞在矿崖下的洞窟里。”

“他们离去时,用巨石填了洞口。幸亏有一场爆炸,令洞窟坍塌,露出一道缺口。”

“否则, 我指不定要被困死在里面, 成为众多干尸里的一具。”

他掸去身上尘土,大声咳嗽,左右打量, 为这火映夜幕的奇景大吃一惊。

“圣火点燃了?看来我受困的时候, 错过了不少事情。”

夜晚大漠气温骤降,冷若寒冬,沙面与灌木间结起白霜。

阿尔罕搓了搓光裸臂膀, 备好的衣服已被岩浆吞没,蹲在地上挑拣几番, 选中一位身量相当的死人扒去衣物, 给自己穿上。

抬头寻觅片刻, 疑惑道:“大雁城的人呢?”

裴戎递给人一袋清水:“战场纷乱, 许多事情未曾注意。不知从何时起,就没看见你的人。”

阿尔罕喉结滚动,正仰头畅饮,闻得此言,一口水柱喷出,腾地站起身来。

“若无我的命令,这群好汉子不会私自撤离,莫非有人冒名顶替于我?”

裴戎一怔,平静目光蓦地凛冽,与射雕者对视间,心中冒出同一个名字——穆洛。

若是有人特意困住阿尔罕,莫名顶替这位刀戮王亲信,其目标只能是穆洛!

阿尔罕二话不说,朝着秣马城方向,拔足疾奔。

裴戎快走几步跟上,复又停下。

回头望向圣火中的阿蟾,方才他亲口向人许下承诺。

如今,独孤重伤身残,派不上用场,拓跋飞沙、依兰昭与魏小枝离得太远,难以及时赶回。

至于谈玄……这个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的公子哥不提也罢。

难道自己就把阿蟾独自丢在这里不成?

阿尔罕奔出数十步,见裴戎没有跟上,疑惑回身,顺着人眼看去,登时明白裴戎忧虑。

“你自在这里守着,我去就够了。”

“祸事由我而起,你放心,就算豁出我的性命,也要保刀戮王无虞!”

裴戎嘴唇微动,没有说话。

这必然是陆念慈安排的杀招,独阿尔罕自一人过去,能做什么?

“去罢。”轻缓、平和、低沉的声音响起,一股热浪袭来,推着裴戎前进。

裴戎感觉自己仿佛被裹在四月的风中,温柔和缓,但又不容抗拒。

眼底映入火光,他的美人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双眸垂敛,神容高华,仿佛炉中神像,被锻得通明透净。

裴戎试图回头,却又被热浪推得更远。阿蟾虽未言语,但已态度昭然。

他非婆妈之人,微一咬牙,便已下定决心。

降住一匹失去主人,在战场间乱走的马匹,一声唿哨,打马疾驰。路过阿尔罕时,拽住人膊,拖上马背。

“等我。”留下一语,向北而去。

秣马城,战局如火如荼,仿佛一锅烂粥。

失去了密集箭雨,打散了井然军阵,拿督已架起云梯,登上墙头,与大雁城绞杀在一起。

短兵相接间,脚下踩着同伴的尸体,刀刃崩出豁口,鲜血流入眼睛。周遭疯狂而热烈的拼杀令人霍然生出错觉,仿佛此间已非人世,而是血海不干的阿鼻地狱。

对于穆洛来说,这是一场严峻考验。

他出身马匪,擅长埋伏、陷阱、奇袭与游击。

问如何截杀一支军队,他能一条腿蹬在桌上,提着酒壶,给你吹个天花乱坠。

但要让他守城,就好比捆住雄鹰的翅膀,让它同马赛跑……穆洛只能咬紧牙关,尽力而为。

越来越多的拿督士兵攀上城楼,山呼海啸一般,将镇守北墙的大雁城战士吞没。滚滚浓烟中,刀戮王的鹰旗烧了起来。

仿佛已预见胜利,拿督士兵狞笑着,排成两列向西墙突袭,这时从拐角处走出一个人影。

浓烟呛人,让人看不清彼此面孔。

为首将官喝道:“来者何人?”

那人没有回答,也没有留给他们再次发问的机会。一抹刀光亮起,仿佛九天落下的流焰。矫健身影高高跃起,如虎豹扑入人群。

锋芒闪烁,照亮一只带疤的蓝眼,刀刃嗡鸣,人如收割庄稼一般倒下。

几乎单人独刀将北墙的敌人清理一空。

穆洛臂肘夹住最后一人的脖颈,将他拖至王旗下,金翎刀划过,割开咽喉,用飚溅的鲜血浇灭火焰。

可惜鹰旗已被烧去半面,金线被火焰灼得焦黑黯淡。

穆洛擦净金刀,凭栏俯看。

巍巍高墙之下,人如潮涌,石如落雨,乱箭纷飞。拿督士兵仿佛蚂蚁一般,顺着云梯蹬壁攀墙。成功者寥寥,大多被热油、滚石等打落下去。

陀罗尼作为统帅,被严密保护在重甲盾卫间,身披重铠,头戴铁盔,平静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每到这种时候,穆洛总在心头叹息,人与牛马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一样身不由己地被驱使,一样被轻而易举地被宰杀。

拇指启开酒壶,大饮一口,烈酒落腹,生出燥意,令他手足重新聚起气力。

此时,被拿督架起的八架云梯,已毁去七架。最后一架,就在前边儿,被六人护着。

方才,穆洛大展神威杀穿敌阵的模样,被他们看在眼里,心中惧意已生。

他每向前一步,他们便畏缩地后退一步,最后紧紧贴在云梯前,无地可退。

穆洛横刀胸前,咧嘴一笑,血污斑驳间露出一口白牙,靴碾石板,猛然向这六人发起冲锋。

横刀斩去,将一人开肠破肚,后顿足转身,肩头顺势顶去,将两人掀下城楼。刀刃快如雪电,见光不见影,冰冷地将两人串个通透。接着长腿鞭甩,扫中最后一人脖颈,脆声响起,颈折人亡。

挥刀斩断捆绑云梯的绳索,轰隆隆,云梯倒下,扬起沙土,跌落的惨叫戛然而止,不知掩埋了多少尸骨。

在一声长啸中,大雁城的战士陆续聚集,来到穆洛身后。

个个脸上挂彩,身上带伤。

他们终于合力将登楼的敌人杀退,但无人感到放松,因为陀罗尼不会给与他们喘息的机会,下一轮攻城已在酝酿。

“巴尔达,清点战损,把伤员抬走,送去南棚治伤。”

“赫利,我们箭矢储备吃紧,带人搜刮尸体,收集箭头。”

“你,去问问阿克熬的滚油还够浇几轮,滚木与铁蒺藜还剩多少。”

……

穆洛的命令一个接一个地传递下去,沉稳有度,令每一个聚目在他身上的战士,都感到踏实安心。

交待罢,蓝眼环顾众人。

“剩余兄弟,原地休整,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别他娘的中途给老子手颤腿软。”

大雁城的战士们哈哈大笑起来,按照吩咐,分散开去。

穆洛疲累地倒退几步,一屁股坐下,倚着石墙休息。

额角破口的鲜血流进眼睛里,黏糊糊,让人很不舒服。随手抹了一把,将脸弄得更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