硌哒,硌哒……左边是一个编箩筐、草虫的匠人,拿着小刀将竹条削得唰唰响。
“卖豆腐脑啰,好吃的豆腐脑啰,有甜也有咸,滋味美无边。”右边是一个卖豆腐脑的,一条扁担挑着两个木桶,桶盖上搁着琳琅满目的香料。
而裴戎金刀大马地端坐在当中,身前是一个小炉,碳火噼啪响着,微凹的铁盘里熬着金黄的、甜滋滋的糖稀。旁边一座木架,插着形形色色的糖人,散发着甜蜜的香味,色泽诱人。
不得不说,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就算一脸呆滞,瞧着也像是一个好看的傻子。
一群大姑娘小媳妇把他围在当中,像是在挑选胭脂粉盒一般,羞羞怯怯地挑拣着糖人。
目光不停瞄向一旁拿着书卷细读的李红尘。对方神姿高彻,如瑶琳琼树,是风尘外物,粗陋街角竟被他坐出了玉堂金阙的感觉。
此时,裴戎满脑子还是那句缱绻勾人的“你想不想”,他本对其言下之意做了诸多心理建设,只独独没想到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卖糖人啊!
慈航道君从前一直是这么闲(咸)的吗?
突然有些理解,野心勃勃的江轻雪,见自家咸鱼师尊成天游手好闲地在眼前晃荡,什么都做就是不做正事,忍不住手痒地想要推翻他的心情。
默默地卖出几个糖人,揭下被几个小娘子粉面含羞地丢在脸上的手绢。
与一个穿金戴玉,貂裘绒帽的熊孩子,四目相对。
熊孩子昂着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裴戎面前。
“给本少爷做个蜘蛛侠!”
裴戎低头俯视他,认真道:“你要索尼02年上映《蜘蛛侠》电影版的,《超凡蜘蛛侠》版的,荷兰弟版的,还是漫画版的……”
熊孩子咬着指头,问:“都有什么差别?”
“差别在于……”裴戎话语突然一哽,顿了一顿,“差别在于这里是古风背景,没有蜘蛛侠。”
熊孩子纠结着眉头,想了半晌,终于重重点头道:“你说得对,那给我吹一只小猪吧。”
裴戎眉峰微蹙,犯了难,他……不会吹糖。
转目看向这个糖人小摊原本的摊主,却见李红尘目光早已离开书卷,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不待裴戎发言,他眯起眼睛,笑道:“你可以求求我。”
裴戎:……
这话让裴戎想起了一些让人睡不安稳的夜晚,在灼热的低喘与纠缠间,那个男人伏在他耳畔的绵密低语……他不明白,将他逼到退无可退,非得要他说出一些羞耻的软话,就这般令他愉悦么?
裴戎有些窘迫,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轻声说道:“求你。”
夹杂着气音,从齿缝间迫出,别扭地表露不悦与不甘,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可爱得一塌糊涂。
于是,当裴戎被人圈在怀里,手把手地教着如何在小炉上熬出糖稀,木模塑形,把一端衔在嘴里,吹出一个澄黄明亮的糖泡时,突然醒悟:明明是他的摊子,自己是被抓来做苦工的,为什么反而要求他啊?
心里这样想着,身体却很顺从,手挨着手,背靠着胸,微妙的摩挲生出热度。
“你想捏个什么?”李红尘问。
裴戎想了想,道:“齐天大圣孙悟空。”
“呵,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李红尘敛目垂头,下颌微微靠在裴戎肩头。
脖颈被人那头柔软微凉的长发搔得痒酥酥的,裴戎避了一避,微微笑道:“能大闹地府、天宫,独战十万天兵天将毫无俱意,如此一位狂徒侠圣,自然不简单。”
李红尘低笑着应了一声,以竹签勾捻,金色糖稀流淌,在他白皙灵巧的指间描出金冠金甲,战裙云靴,毛绒猴脸,火眼金睛,肩扛如意金箍棒……收尾时,竹签猛地一挑,勾动糖稀斜飞而去,滚出一沓流云飞霞般的披风。
正是一尊腾云入霄的孙悟空。
光线从糖人折过,落入裴戎眼里,照得那双狭眸明澈发亮。
“不尝尝?”李红尘放下挽起袖子。
裴戎贪看着,摇了摇头:“舍不得。”
李红尘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发:“有我在,害怕以后没得吃么?”
说罢,将做好的一只小猪,塞进熊孩子手里。
熊孩子看了看糖猪,又看了看裴戎手里的孙悟空。
“不,我要他手里那个!”
他家大人露出抱歉的苦笑,揪着衣襟将人拖走,熊孩子尤不停挣扎。
“不嘛不嘛,我就要孙悟空!”
“别胡闹,那是人家的。”
“爹,你不懂,那个孙悟空身上有爱情的味道!”
裴戎目送熊孩子远去,淡定地将孙悟空含在嘴里,很甜。
回过神时,却见李红尘已收了摊。
“怎么……”话没说完,被人牵住手,向河边走去。
傍晚十分,天边铺陈着瑰丽的霞光,霭紫、青灰与金红,粼粼地映入江中。
尚未完全入夜,江水里已飘起画舫。
朱楼绣梁,挑灯落纱,仿佛自江心间升起宫阙。火光通明,照出胡女旋舞身姿,丝竹幽笛鸣发,清歌随江烟婉转飞扬。
两人立于江边,裴戎侧头看向李红尘,见他无暇的脸庞被霞光与烛光侵染,仿若施脂。
“去看看。”
虽是问句,却不是问语,他仿佛不懂什么叫做垂问,又或者说无人能在他那皎月般的目光下拒绝于他。
李红尘微微笑着,将人一拽,一同落入江中。
并未湿身,他们稳稳落在飘萍浮叶之上。
已是夏末,荷花凋零,只留一些残荷枯叶随波逐流,竟在他足下复发生机。
李红尘拉着裴戎,向江心最大最美的画舫走去。
荷花在他足下绽开,步步生莲,朗越的徐吟伴以一管洞箫。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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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大门打开,风雪倒灌。
门口一人还来不及看清屋中状况,便被一条腰带勒住咽喉,拖入屋中。
独孤一个锁喉,将人压在墙上。
“痛、痛、痛……别那么用力,胸、胸都压瘪了。”
来人惊呼。
独孤厉声:“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来人:“我是穆洛……或者落落?”
来人:“总之,我是来送线索的!”
“穆洛?”独孤与拓跋飞沙对视一眼,半信半疑。
拓跋飞沙松开腰带,恶狠狠地威胁:“慢慢转身,别做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举动。”
来人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脖子,转过身来,挺着她波澜壮阔的“胸肌”,瞧得三人眼神凝滞,闪烁的目光无处安放。
最终,还是谈玄挺身而出,下了定论:“这伟岸的胸膛,应是穆兄无疑了。”
三人接纳了他,分享情报后,独孤问道:“敢问穆洛兄弟带来了什么线索?”
穆洛拿出属于他的那张纸条,展示给众人。
——请阁下向不幸受难的诸君带去一句话,致使他们沦落此地的罪魁祸首姓谈。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屋中唯一个谈某人。
谈玄不愧是谈玄,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什么“内心慌成老狗,表面稳得一批”说的就是他。
他悠然挥动折扇,笑容可掬地想着,刚开始以为这故事是个小黄文,后来以为是一场悬疑推理剧,但如今……有哪个悬疑推理剧的第一条线索就是直指罪魁的?
老天爷,你这是要搞我呀!
你他喵就是看我不顺眼,变着法儿地想让我挨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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