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考虑到现在星落郡剿匪形势,自己若是毫无举措,崇玄馆在朝野上下的地位人望恐怕会再受动摇,也不便在星落郡安插自己的人手势力。一枚召遣符令完成此事,不算损失。
“那不知赵符吏是否愿意协助?”梁朔询问道。
赵黍拱手道:“我尽力而为。”
“赵符吏一人怕是力有未逮。”梁朔微笑示意身旁姜茹:“就让她随你一同,坛场科仪若是欠缺任何事物,尽管向我开口,崇玄馆一定竭力支持。”
赵黍瞧了姜茹一眼,然后起身揖拜:“我在此先谢过梁公子了。”
……
马车之中,姜茹眼含怨念地看着对面赵黍。
“既然梁朔让你跟着我,这宝马香车我肯定要蹭。”赵黍笑嘻嘻地说:“梁公子不是说了嘛,让我在起居行止上多用心思,那我就不方便坐寻常马车了,那多丢人啊!”
梁朔自己不肯动身,却是派出姜茹与赵黍一同,赵黍也不计较她是来监视还是来帮忙,熟门熟路地登上那华贵马车,姜茹再不喜欢也只能忍受。
“你这种人就别指望能学到梁公子那种仪态风姿了。”姜茹冷笑说:“人家出身永嘉梁氏,自幼耳濡目染,刚学会走路说话,就要被教导行走坐卧的规矩,这才能养成贵介公子的气度。这可不是光有钱财权势就能做到的。永嘉梁氏绵延数百载,底蕴之丰厚是如今华胥国这帮暴发户远远不能比拟的。”
“好吧,我是不盼着能学会什么了,这回就当春游踏青。”赵黍眨眨眼:“刚才那暮什么什么雪挺好喝的,你能不能给我再弄一杯?”
“你——”姜茹气不打一处来,叉抱双臂,扭头道:“没有!要喝水,自己滚出去找马尿喝!”
“你这话可真粗俗,市井婆媳吵架才这么骂。”赵黍啧啧称奇:“没有梁公子在旁边看着,立刻就要现出原形了?”
“对你这种人,好好说话是白费心思!”姜茹胸脯起伏,她发现自己在赵黍面前总是控制不住情绪。
赵黍笑着摇头:“平时发泄一下也好,否则成天端着架子,把人都憋死了。山野妖怪本来就不该有那么多束缚。”
“你才山野妖怪!”姜茹大声反驳:“我姜家祖上乃是天狐一族,出入洞天尚且要仙官相迎,能够逆知未来、预料休咎。别说你这种江湖术士,哪怕是城隍地祇见了我姜家天狐也要恭敬拜谒!”
“哇,好厉害。”赵黍语气毫无起伏波动,干巴巴地鼓掌。
姜茹一生气,直接躺倒在软塌上,只留一个后脑勺给赵黍。
“俗语有言,好汉不提当年勇。好汉尚且如此,一个破落衰败的天狐家族,总是吹嘘过往成就,不正是显得如今自己无能么?”赵黍问。
姜茹没有回答,赵黍继续说:“辛学姐跟我说了,她算出你曾经以色相勾引罗希贤。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继续接近罗希贤。”
“你嫉妒了?”姜茹忽然问。
“嫉妒什么?”赵黍顿了一顿:“罗希贤嘛,他确实放浪了些,过去就没少用我的符咒法物,拿去讨好馆廨女修。我跟他不一样,没那么厚的脸皮。只是眼下正值战事紧要关头,罗希贤在前线拼杀,你就别去搅扰他了。”
“你以为我乐意?”姜茹声音微颤。
赵黍说:“我原本以为,豪门世家绝不容许旁人染指女眷姬妾,可没想到梁朔为了能够拉拢离间,把你当成一块肉,送来送去。这种近乎娼妓的日子,你也过得下去?”
姜茹身子微微蜷缩起来,赵黍问:“你们姜家选择投靠崇玄馆和永嘉梁氏,莫非是打算未来跟着梁氏拔宅飞升,去往青崖境重证天狐位业?”
“这是我们姜家仅有的机会。”姜茹低声回答:“今时不比往日,修仙成道之人愈发稀罕,有明确传承法脉、有洞天仙家指引的,找来找去就剩永嘉梁氏了。”
赵黍答应了衡壁公,发誓不将青崖真君陨落、洞天仙境崩毁大半的消息外泄,所以他没有跟姜茹言明。就为了求得将来飞升之时能获提携,姜茹眼下所承受的屈辱苦楚,可想而知。要是再把实情告知姜茹,恐怕她当场就要崩溃发狂。
“有趣。”赵黍冷冷一笑。
“什么有趣?”姜茹转身问。
“假设将来梁氏拔宅飞升,他们还有那么多族人子弟要提携,真的会带上你们吗?”赵黍反问。
“你不懂。”姜茹说:“我们姜家已经跟永嘉梁氏结下登仙锁,来日梁氏拔宅飞升之际,我们便会随之上登洞天仙阙。”
赵黍不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真的有这种好事?”
“不然你以为当年崇玄馆离开帝下都后,为何选中了地肺山?”姜茹解释说:“地肺山堪称是昆仑洲东南第一福地,清气上下往来,如大地一处吐纳孔窍。”
“说得好听,可前提是真的能够飞升。”赵黍说。
姜茹心裏何尝不明白,如今永嘉梁氏的顶梁柱只剩下两位,一位是崇玄馆首座梁韬,另一位则是华胥国骠骑将军、拒洪关镇守梁豹,其后子弟无能之辈居多,未来就算能够再现拔宅飞升这等仙迹,恐怕也不会带走所有梁氏子弟。
但姜茹还是希望搏上一搏,别人不好说,起码要保住梁朔这位大公子,自己也要尽力讨好他,以保未来洞天仙籍,大不了日后再慢慢点化其他同族。
“赵符吏,劝别人的时候,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处境吧。”姜茹很快把心境收拾过来,不由得发笑:“罗公子在前线屡获战功,你却要四处奔波,只能做些安置坛场的活。这样下去,你跟那些江湖术士真的没多大差别了。”
“我是真心希望星落郡匪患能尽快了结的。”赵黍说:“何况就是我提议设科仪法事遏制神剑之威,事情自然也是由我去做。”
“赵符吏好认真啊。”姜茹叹了一口气,不愿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