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苏清梦带人离开了秋风苑,苏湄的表情依旧阴沉不已。“小姐?”夏栀担忧地上前。她还是第一次见小姐露出这样的神情。方才回秋风苑之前小姐对三小姐还没这么大敌意,怎么突然间就发这么大脾气?青竹和南菊也是第一次见苏湄发火,整个人阴沉沉的,神情阴翳而狠戾,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对她们笑眯眯的大小姐。苏湄暗中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这才收敛起自已外放的情绪。凤眸扫过秋风苑里几个小心翼翼的丫头,她叹息一声,道:“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可是这里……”青竹看着院里东倒西外的架子和药材,欲言又止。苏湄笑道:“我来收拾,你们先下去吧。”她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缘。秋风苑里的丫头都已经摸清了苏清的脾性。大小姐平日虽然很好说话,人也笑眯眯的,但是一旦做了什么决定,不管是什么,都无法让人更改,只有听从的命令。就好像此刻,院子里被三小姐带人弄得乱七八糟,原本是她们这些丫头来拾收的。可是大小姐却不让她们收拾,要自己收拾。青竹还要再说什么,却忽然被夏栀拉住了。“那小姐,我们就先下去了,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叫我们。”夏栀看了一眼苏湄的脸色,对青竹和南菊使了个眼色,三人一同退了下去。留下苏湄一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凌乱不堪的一切,久久不语。三个小丫头一同去了后院厢房。见已经离前院很远了,最小的南菊也忍不住问道:“夏栀姐姐,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大小姐发这么大脾气。”青竹也点点头,犹疑地说道:“况且前面院子那么乱,大小姐千金之躯,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收拾呢。”“没关系,小姐能应付得来。”夏栀望着前院的方向,圆圆的小脸露出担忧之色:“小时候,蒋氏也经常派人来砸秋风苑,那时候夫人还在,每每都是夫人带着小姐两人,亲自把那群人扔到地上的东西一一捡回来,再把砸坏的修补好,小姐今天看到三小姐派人砸东西那一幕,一定是想起了夫人!”“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南菊和青竹虽是刚进相府的丫头,但她们都是从上阳城最大的牙行出来的奴仆,对京都各府的前尘旧事多少都有些了解。所以知道现任丞相大人其实有两位妻子,一位是国公府的小姐蒋氏,一位却是出身乡野的村姑丑妇。据闻是丞相大人的发妻,所以即使出身不高,但仍然能与蒋氏之女平起平坐。只是听说多年前,这位发妻投井自尽了。夏栀比苏湄还要小一岁,五岁就随苏湄去了庄子上,其实对于夫人的样貌她早已记不清了,小时候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只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对她说:小栀子,要好好照顾湄儿。就那么一句话,却如同烙印般深刻在她的记忆里。夏栀蹙眉想了想,发现仍然想不起夫人的样貌,只有那柔和的声音像温暖的春风在脑海一遍遍回响,便握了握拳,肯定地说道:“夫人是这世上最温柔善良的人!”……此时,苏湄已经将院子里洒得遍地都是药材一一拾了起来,又扶起东倒西歪的架子,默默地将凌乱的小院,一点点清理干净整洁,最后物归原处。看着恢复过来的院子,她神思有片刻的恍惚。没错,今日回到秋风苑,在见到苏清梦带人毁坏苑中的东西时,她脑海中便瞬间闪过了六岁之前的画面。那时候她和娘亲独自住在秋风苑,虽然皇帝说娘亲与蒋氏是平妻,但苏展风一次都没有踏进过秋风苑的大门。反倒是府里的奴仆下人,一个个像是打抱不平似的,三番五次聚众闯入秋风苑,将苑中本就所剩不多的东西打的打、砸的砸,讽刺娘亲野鸡妄想变成凤凰,企图与蒋夫人媲比。嘲讽、冷笑、谩骂……那些似乎早已淹没在记忆深处的东西,瞬间就被苏清梦的行为勾了起来。所以那一刻,苏湄几乎是把苏清梦当作成了蒋氏,直恨不得亲手将她扔出秋风苑!当时年纪小,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夫人,奴仆们却待她们与蒋氏那般截然相反的态度,甚至前世她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人情冷暖,大家拜高踩低的恶劣人性罢了!如今重活一世,知道了苏清容和蒋氏是如何在背后算计自己的,她才明白,什么拜高踩低?若没有蒋氏的暗示和推波助澜,那群恶奴又怎敢欺到主子头上?苏湄走到那张石桌旁坐下,抚着上面的裂痕喃喃道:“娘亲,您到底在哪里,湄儿好想您……”“啧!”一道轻嗤忽然从头顶传来,打断了苏湄低落的心情。苏湄心中一凛,瞬间收起脸上颓靡的神色,霍地抬头朝头顶看去。只见石桌旁的大槐树上,茂盛的枝叶间,一道慵懒的身影正斜靠在槐树的树枝上,男人单手支颌,侧眸似笑非笑地垂眸看向苏湄,轻笑道:“没想到爱妃竟也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倒真让本王意外!”苏湄看到那张标志性的银色面具时,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她面容紧绷,双眼微眯地看向东方问天:“殿下何时见不得人了,要学那偷鸡摸狗之辈翻墙进院?”这男人是什么时候来的?竟然偷听了她自言自语的话。娘亲还在世的消息现在谁也不知道,若是被他传了出去……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东方问天再次嗤了一声,一双黑眸潋滟地看向下面仰首看向他的少女,慵懒道:“本王可没心思去关心无关紧要之人的生死……”他话未说完,突然身形一动,月白色的锦袍如同花瓣般从天而下。看到那身不常见的月白色锦服,苏湄蓦地想起这男人的绛紫色衣袍还在她房里,她脸色蓦地一红,下意识退后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