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附魔山的山脚下,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拦住了苏湄的去路。苏湄看着眼前身穿青灰色锦服,脸上却扑着白粉的男人,蹙眉道:“阁下是谁?”男人闻言并没有马上回答苏湄的话,而的双手交握于腹前,扬着下巴看向覃寒:“苏姑娘不认识咱家,想必覃侍卫认识吧。”尖细的声音和自称瞬间让苏湄明白眼前男人是个太监。她询问地看向覃寒。覃寒面色冷然地看了那太监一眼,转眸对苏湄说道:“此人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内廷总管李公公,只听凭太后一人命令。”听到覃寒介绍自己,李公公下意识地挺了挺胸,却依旧目不斜视地仰头看着天空。苏湄好笑。原来此人是太后身边的人!因为前世对太后并不熟悉,那时候太后也不是东方晟的对立面,所以她便没有调查庄太后的底细。没想到庄太后身边的一个太监,竟然也如此嚣张。苏湄笑了笑,顺着李公公的视线看过去,“不知附魔山的风景可还入李公公眼?”李公公愣了下,他哪里是在看风景?他是等着苏湄来讨好他呢。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像是看不懂他的意思。李公公心中不满,但还是下意识扫了一眼附魔山的景色,哼道道:“穷山恶水,有什么好风景。”“既然如此,不知李公公到这穷山恶水有何贵干?”苏湄顺口问道。“咱家那是……”李公公下意识就要说出此行目的,但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套话了。再看苏湄,果然见她眸底带笑,一副等着他说的模样。李公公冷哼一声,忽然冲身后招了招手,尖声道:“拿太后的谕旨来!”立刻有个小太监躬身弯腰捧着一块金牌上前。李公公大袖一甩,对着京城方向拱了拱手,再才无比虔诚地拿过小太监手中的金牌,冷眼睨着苏湄说道:“苏姑娘,接旨吧!”别人见了他无不是奉承阿谀,这小丫头不仅不对他行礼,竟然还敢套他话。哼!不过是刚回上阳城的雏,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苏湄无语。李公公手里的是太后的令牌,哪里是什么圣旨?圣旨是只有皇帝才能颁布的,但李公公方才却拿出圣旨的名义来让她下跪,分明就是故意为欺她。其实苏湄也明白,如今宫中虽然有皇帝,但却并没有什么实权。上有摄政王东方问天压顶,后宫又有太后专权,所以这个皇帝和傀儡没什么两眼。而宫中的人,尤其是太后身边的人,为了行事方便私下里偶尔以太后的懿旨为圣旨,朝廷上下为了不得罪太后,但也睁只眼闭只眼。不过这种事并不多见,毕竟皇帝就算是傀儡,那也是皇帝,太后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但此刻李公公却将太后的旨意说成圣旨,可不就是故意为难苏湄么?苏湄凤眸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枚令牌,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有什么事,李公公就这么说吧。”“大胆!”李公公没想到这小小女子竟然如此狂妄,他脸色瞬间一变,怒目瞪视着苏湄:“圣旨在此,尔敢不敬,还不给我速速跪下!”他在宫中用这种方法不知呵斥过多少皇宫大臣,没有一人敢违抗圣旨。以至于他早已忘记了自己所谓的圣旨不过是一枚太后的令牌!“苏湄,还不给我跪下!”李公公翘着兰花指,指着苏湄怒道。苏湄当然没跪。他若当真拿圣旨来,她跪。可是这老太监想在她面前狐假虎威?不好意思,她苏湄最喜欢就是拆狐打虎!看着李公公理所当然的样子,苏湄懒洋洋地说道:“圣旨?在哪呢,覃寒,你看见了吗?”她转头一脸无辜地看向覃寒。覃寒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道:“没有。”苏湄两手一摊,看向气得脸色铁青的李公公:“瞧,覃侍卫也没看见,李公公,您老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你、你……”李公公在宫中趾高气昂惯了,平日里向来都是说一不二,就连后宫中的嫔妃都要给他三分脸面,谁敢这么和他说话?如今被苏湄顶了三言两语,竟然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人老了就要在家多休息,看您脸色苍白、双眸无神,神情萎靡,明显是阳气不足,阴气太重啊……”苏湄认真地打量了李公公两眼,突然摸出腰间的银针往前一送,冒着寒光的针尖亮闪闪地出现在李公公眼底,吓得他啊的尖叫一声往后跌去,要不不是身后的小太监扶着,定然要跌倒在地。苏湄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李公公,您这是肾虚啊,要不要我给您看看?”李公公本就扑了一层粉的白脸,唰的一下更加惨白惨白的。他东西都没有,还虚什么?“来、来人……”李公公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起身,立刻对跟着他前来的几个金甲卫命令道:“快、快将这个忤逆犯上的小女子给咱家拿下,拿下!”金甲卫立刻上前捉拿苏湄。然而还没靠近苏湄,就听‘铿’的一声,一道长剑寒光涔涔地挡在苏湄身前,覃寒看着金甲卫冷冷说道:“退下!”金甲卫虽然只听太后命令,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和锦衣卫作对,一时踌躇地看向李公公。李公公早已被苏湄气得脸色铁青,此刻见覃寒拦在苏湄身前,立刻扯着喉咙用那尖锐的声音对覃寒斥道:“覃寒,难道你也要抗旨吗?别忘了你可是朝廷……”“聒噪!”苏湄打断李公公的破锣般的声音。不等对方发怒,她就先一步说道:“本姑娘虽然刚回上阳城,但宫廷规矩还是知道一些,您既然要求我跪接圣旨,那就把圣指拿出来,只要真的圣旨在此,苏湄自当焚香沐浴跪接圣旨,若不是……”苏湄莞尔一笑,漆黑的眸光冷冷地睨向李公公:“那就是李公公您假传圣旨了!”“什么假传圣旨!”李公公一把举起手中的令牌,在苏湄和覃寒眼前晃了晃,愤怒道:“你们是眼瞎了不是?圣旨就在这里休要狡辩!”苏湄看着他义正言辞的样子,摇了摇头,提醒道:“李公公,您是不是对圣旨有什么误解?”这老家伙怕是狐假虎威惯了,竟然把自己给唬住了。还真把鸡毛当令箭了!“请问……”苏湄忽然上前一步,伸手遥指着李公公手中的金牌:“这块令牌哪里写着‘圣旨’二字?可有陛下盖的玉印?”李公公下意识随苏湄手指的方向看向手中金牌,联想到苏湄方才的话,他脑袋‘嗡’的一声幡然醒悟,顿时一张白脸又噌的一下迅速变成红脸。最初,李公公并非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只是一块令牌。是太后娘娘给他办事用的金牌。但是因为有太后撑腰,偶尔为了便宜行事他便慌称手中的是圣旨。那些朝中重臣为了不得罪他,只好假装不知道,久而久之,他便真以为自己手中握着一道圣旨,竟连圣旨本来的模样都忘得一干二净。不,也许不是忘记了圣旨的样子,是他眼中,早已把手中的金牌看成了圣旨的模样。“李公公可是要假传圣旨?”苏湄清冷的声音再度传进李公公的耳内。李公公一个激灵,脸色又从红转为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不过是内廷一个太监,哪里有什么胆子假传圣旨,不过是仗着太后的宠爱在那些想让他在太后面前说几句好话的人面前,狐假虎威罢了。太后以前就警告过他,如果被人桶上云,她老人家是不会保他的。朝中势力盘横错节,李公公是吃定了没人敢得罪太后,所以才一直有持无恐。如今被苏湄一句‘假传圣旨’瞬间打回了原形!要是捅到皇上那去,那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李公公哆嗦着嘴巴,双眼瑟缩地看向苏湄,哭丧着脸道:“咱家……咱家说错了不行……”“不行。”苏湄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求饶。一双漆黑的凤眸玩味地盯着李公公,她挑眉说道:“宫中敢明目张胆地假传圣旨的人,恐怕只有李公公你一人,这份胆色,苏湄佩服!”末了,苏湄脸色一转,忽然冷声对身后覃寒命令道:“覃侍卫,还不将这个假传圣旨之人拿下,随我一同进京面圣!”“完了……”不等覃寒行动,李公公已经呢喃一声。吓得腿脚发软,整个身子面条似地摊软在小太监身上往下滑去。“爷爷?李爷爷?”小太监连忙将李公公扶起。直唤了半晌,才将沉浸在悲伤当中的李公公唤醒。李公公仓惶抬眸,当看到苏湄那张清丽中带着冷意的脸庞,他下意识哆嗦一声,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苏湄面前:“是咱家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苏姑娘,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咱家这个半残之人吧。”说着,他忽然伸出手,啪啪两声主动扇了自己几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