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傅蕙娘请了她唯一要好的朋友徐湘苹来共用午膳。又将她知道的两位忠心管家都叫来,赏赐了一些东西,却用食盒装着,使他们都不要张扬。她只说来日相见,好好保重的话,因见劝不住蕙娘,徐湘苹还狠狠地哭了。
蕙娘也拿食盒,装作点心,赠与徐湘苹许多珍宝。这徐湘苹家里穷,平日最是自矜,不肯收受蕙娘的贵物,此次蕙娘说是留做念想,湘苹就没有拒绝。
随后傅蕙娘便说要出门,贴身的两个奴婢要报给“姑婆”,却遭到傅蕙娘劈头盖脸一顿好骂,兼之蕙娘方才被湘苹一惹,哭地两眼红肿,两个侍婢就不敢说话。
傅蕙娘出去后包了食为天的桌,买了一套男式成衣,乔化了一番就从后门奔港子去了。等到这老妪翻天覆地的寻找时,傅蕙娘早已轻舟飘过万重山,不知身在何地了。
这老妪却有喜有愁,喜地是,最好傅蕙娘永不回来,愁地是,不知道申家那里该如何分说。实话实说?
可嫁妆却生生少了,虽在余姚两位管家同徐湘苹那里搜回了一部分,可仍有一部分不知所踪。显然是被傅蕙娘那小丫头片子带走了。
申图疆听罢开口赞道,“不愧是傅泽留下的孩子,幼年弱质也敢往外闯荡。你也可不必着急,到底是虎父无犬女。我们家既下了定,就绝没有悔婚的道理。何况这孩子是我亲口答应傅泽照顾的,等她闯荡够了,回来时候再成婚不迟。”
那老妪显然吃了一惊,回过神来方跟着说话。她怎知申家也有这一出,只当作是申家真心实意的仁厚大度。
申图疆也省得开口说明,既低了身价又丢了脸面。这一下两相说话,就定了准信。不管人在或不在,这婚是一定要成的。
待老妪离去后,申图疆只下了一个吩咐,不再寻找申不害了。并说近日又要到了一年一度临阳派广招子弟的时候,让申家的子弟近些日子都不要外出,而是留在家中演武。
那老妪更喜欢傅蕙娘漂泊在外,永远不回来才好,更不去找寻她。至此,两个人的出走像是大海里投下的石子,一声沉响之后,再也无人问津。
却表傅蕙娘一路小心翼翼,将车马船只换来换去,又把容貌涂地黑丑,衣裳也换成粗布的,也只有一小包的包袱。
毕竟像她这样毫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是任人宰割的命运。太平盛世之下也未尝不是浮动着许多祸患。这一日她行舟到了赤水,连日舟车劳顿地乏了,就起身上岸歇息。
时值初夏,太阳并不毒烈,更兼至黄昏,海面就像撒上了数以万计的赤金。偶尔有小舟行过,余波荡漾飘远。
傅蕙娘在亭子里拿出一角银子,使人去拿些酒和果子来,就此处静等月上中天。不一会儿只见她拿着一把小盏子自酌,时不时拈个果子吃了。
太阳的一点余晖尽倾在她亭中身上,至月上中天之时,江边人渐渐散去,蕙娘贪看,却不肯走。月光不似日光暖和,只是清清冷冷地,她身上有酒,也不觉着冷。
只看江平海阔,一轮明月孤伶伶地挂在天上,连几个星子也不曾傍身。此时江上远远只听得浪花拍岸,相互激打的声音。这场景孤疏至极,不禁让她回首在临阳城中的十六年,好像一场梦一般。
她竟想起一首诗来,像是梦呓一般吟道:“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因老病休。飘飘何所似……”
却听身后有人朗声接道:“天地一沙鸥。”(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