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勇和唐一白正说着话,见到袁师太从他们身旁路过。袁师太看到唐一白,朝他点点头,“一白今天发挥得很好。”
唐一白谦逊地微微低头,“谢谢袁师太。”
伍勇得意了,眼睛里冒着贱兮兮的光芒,他问袁师太,“怎么样,服不服?我伍勇教导出来的孩子,新的亚洲飞鱼!说不好就是下一个奥运冠军喽。”
袁师太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对唐一白说,“你要是跟着我,早成世界冠军了。怎样,有没有兴趣?”
伍勇脸一黑,“有你这么挖墙脚的吗,当我是死的?”
唐一白知道袁师太在和他开玩笑,他笑道,“袁师太,峰哥一个就够您头疼了,我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倒也是。”袁师太点点头,飘然离去。
从始至终都没看伍勇一眼。
无视,总是比针锋相对更加让对手难堪。
伍勇很生气,唐一白感觉他短短的胡茬都在晃动。伍勇指指袁师太的背影,“这人,这人……”
“伍总您放心吧我会永远追随您,”唐一白连忙安慰他,“不过我说句实话,您真的不是袁师太的对手……”
袁师太这个人很特别。她今年四十三岁,至今未婚,身材娇小,从表面上看特别像个温婉可亲的小女人,实际上身体里却住着一头哥斯拉。唐一白亲眼见过袁师太打祁睿峰。那次祁睿峰做了很傻的事,暴怒的袁师太想抽他耳光,结果很尴尬地够不着,最后是祁睿峰蹲在地上让袁师太抽……现在想想都觉得凄惨啊,当时唐一白赶紧回避了。
如果好朋友正在经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回避并永不主动提及,是比安慰更好的选择。
相比袁师太,伍总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但从来没打过他。单凭这一点,唐一白就相信伍总不是袁师太的对手,他不够狠。
伍勇还想吐槽袁师太,可是人都走了,他在背后和一个小年轻吐槽她,显得太怂,于是摆了一下手作罢。
唐一白犹豫着,说道,“伍总,明天我想回一趟家,等闭幕式再回来,可以吗?”
“家里有事?”
“不是,”唐一白摇了摇头,“我挺久没回家了,而且我妈妈最近都没打电话骂我,这不像她,我担心她在憋什么招数整治我……”
伍勇有些无语了,“行了回吧,也不用参加闭幕式了,来回跑太麻烦,我会跟队里说。”
唐一白很高兴,“谢谢伍总!”
“专访的事情自己看着办,我不管你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心裏有数。”
“嗯。”
伍勇想了想,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相比其他运动员,唐一白特别让人放心。其实伍勇挺羡慕袁师太的,因为祁睿峰那孩子天天出幺蛾子,运动员不好了,教练才会有强烈的被需求感,这是他们的价值所在。唐一白呢?这小子心智早熟,心理很强大,有时候他这个当教练的还需要他来开导,妈的……
晚上唐一白和祁睿峰一起坐大巴车回酒店。祁睿峰今天没有比赛,来现场是当观众的,给队友们助助威。他看到唐一白时,重重擂他一拳,“干得漂亮!”
唐一白笑笑,今天他收到好多这个评价。
车厢内很昏暗,两人并排坐着,唐一白看向窗外。q市是一座滨海城市,城市建设很年轻化,道路宽广,楼宇高大。散发着淡黄光芒的路灯,像是一颗颗浮动的金色珍珠,点缀着这座漂亮的城市。路灯的光芒末端,是乌蒙蒙黑漆漆一片混沌,有如时空的黑洞一般,望之使人生畏。
那是大海。包容一切,吞噬一切的大海。
祁睿峰突然问道,“你见过海吗?”
“见过。”
“在哪里?”
“后海。”
“滚球。”
唐一白笑了笑。他换了个姿势,完全面对着车窗外。那些迷离撩人的五光十色飞快在眼前滑过,唯一不变的是沉默而坚定的大海。
他没有说错,他真的见过海。三年多前,同样是这个城市。他带着一张罚单,一条伤腿,一肚子的委屈和迷茫,来到这个城市。他心想,从七岁到十八岁,他在水中游了十一年,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海,那是多么遗憾。所以他想在梦想即将走到尽头时,看一看大海,看一看这天下最宽广的水。
那是怎样的情形呢?一望无垠的水面占满天际,见者无不为之胸襟辽廓。奔腾着咆哮着嘶吼着的海浪,如巨兽一般不断撞击着海岸,层层叠叠,卷起千堆雪。
海浪像是拍在了他的心房上。
他心想,我为什么要相信命运那种扯淡的东西?我的命,我的运,都攥在我自己手里。我跌倒了,再爬起来就是。接受一切,包容一切,才能战胜一切。这世上根本没什么枷锁,一切的枷锁,都是人自己给自己的心上的锁。我想要什么,我就去拿,我不信我拿不到!
在人生的道路上,苦难就像层出不穷的怪兽,没什么稀奇。如果你遇到它,挥剑砍翻就好。
往日的心情激荡,现在想来,却是一片淡然。唐一白望着视线尽头的那片黑暗,默默地想,下次一定要在海里痛快游一游。
祁睿峰突然说道,“我今天看到云朵给你加油了。”
“是吗?”他换回背靠着座椅的姿势,扭头看祁睿峰。
“是,她跳得很高,真像只小兔子,很傻很傻,”祁睿峰说着,轻轻撇了一下嘴角,很不屑一顾的样子,眼睛中却是带着笑意,“我录下来了。”
“我看看。”
祁睿峰打开随手拿的一个玫红色外壳的pad。这个pad是袁师太的,因为祁睿峰最近表现不错,袁师太允许他玩儿两天,祁睿峰刚才在观众席时,已经玩了好一会儿的赛车游戏,那感觉简直棒呆。
他找到那个视频文件,播放给唐一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