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柯尔在前,罗伦斯在后。两人间隔的空隙甚至能让赫萝也舒服地坐下。在温菲尔王国雪原上拉撬的长毛马和传闻中一样,个头很大。“哼……不过是一匹马,居然长得这么大。”到了与皮亚斯基会合的地点,看到备好的马之后,赫萝说了这样一句让人颇有印象的话。当然,赫萝真正的样子远比马大得多。她之所以那样说,不仅是因为马个头大,还因为意识到自己所知道的世界狭小,自己未知的世界之大吧。在大陆那边很难见到这样的高头大马。“准备好了吗?”皮亚斯基跨上普通的马,握着缰绳问道。回答他的罗伦斯没有握着缰绳,因为马夫另有其人。既然马的个头那么大,只载人的话就可惜了。毕竟,连那种看起来让小孩子坐上去都会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的骡马,只要物品安排的得当,都能载四个大人份的物品。罗伦斯向后看了看,后方载有货物的货车,上面放着的是要送去修道院分馆的食品和酒,以及雪地上用的橇。皮亚斯基的职责,是在修道院和大陆那边的商会之间周转,传达情报,以及搬运这些物资。“那么,向神明祈祷旅途平安吧。”随着宣告白天来临的教会的钟声,一行人在祈祷之后,踏上了前往修道院的旅途。天气恶劣,气温极低。此外,雪并没有大到覆盖整个城镇,而是与路上的土混在一起变成泥,将行人的裤子和裙脚弄脏。不过,只要出了镇子,就能看到收割后的绵延田地。那里已经是一片白色了。这里不愧是草原之国,这样的白色风景在前路上无限地延伸着。一行人走在被人和马踩出的泥路上。路人们都裹着厚实的服装,罗伦斯等人也同样穿着从旅馆借来的厚重皮外套,戴着手套。不过,一直坐在马背上的话,寒气总免不了从外套渗进去。因此,赫萝抱着柯尔,罗伦斯抱着赫萝。旅途中一片沉默,只有沙沙的脚步声和众人为了不让冷空气进入肺里面而缓慢悠长地呼气的声音。据说,北国的人不爱多说话,说话的时候嘴也不会张开很大,现在他们终于知道原因了。也知道修道士们把沉默列入修行自律清规中的原因了。由于天空被雪覆盖,天色暗得很快。尽管旅程不长,但罗伦斯他们到达最初的旅馆时,三人都已筋疲力尽了。交谈是快乐的,过去那些超然物外的伟大修道士们说的这句话,的确是真理。不过罗伦斯他们是世俗之人。而其中最有世俗之气的赫萝显然已经懒得再花精力去打破这种枯燥的沉默,一进房间便倒头就睡,甚至连靴子上的雪也不拂去。罗伦斯并不想责怪她。因为,他自己也和疲倦地坐在椅子上的柯尔有着相同的表情。那是尽管筋疲力尽,但只要有人对自己说再走一会儿,也一定会慢慢站起来继续走的表情。是在体力还没消耗完之前就已经完全失去了精神时露出的表情。在寒冷地区的农村,流传着死人的队伍这样的迷信。人们看到他们的队伍,也一定会认为这就是死人的队伍吧。“柯尔。”听到罗伦斯的呼唤,脸色如死人一般的柯尔马上看着他。“笑笑就会好了。”柯尔也曾经独自旅行过。这种解除疲劳的方法,他一定也知道吧。柯尔勉强挤出笑容,点了点头。“那么去吃饭吧,皮亚斯基一定去吩咐伙计做饭了。”“好的。”柯尔站起来回答道。在这个率直的少年脱下带雪的外套时,罗伦斯帮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赫萝脱下了靴子。“我想你是明白的,这样下去是睡不着的。只要去暖和的地方喝点酒,很快就会舒服了。”想睡与不想动弹并不是一回事。赫萝耸拉着的耳朵动了几下,仿佛在说咱明白。不过,就算明白这个道理,赫萝也没有起来,就像大多数人无法抗拒温暖的床一样。无奈之下,罗伦斯只好抱她起来,她却一脸被施了只有用英雄的吻才能唤醒的咒语般的表情。当然,罗伦斯不是英雄。要解除赫萝身上的咒语,只有用其他的魔法。“这里的酒,是简单地放在火上蒸馏的酒。”罗伦斯凑近赫萝的耳朵这样一说,她那耸拉着的耳朵立刻竖成了三角形。仿佛在问,此话当真?“因为低度酒会马上被冻住,无法饮用。所以,这里的人用储藏在冰里也不会冻起来的,比病还要冷的烧酒取暖。”赫萝的眼中立刻恢复了神采。她那咽唾沫的声音,就是咒语解除的声音。赫萝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她那像三天没吃东西的野狗一样耸拉着的尾巴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不过,下酒菜只是醋腌卷心菜而已。”由于不想听赫萝抱怨,罗伦斯把话说在了前面。从床上跳下来的赫萝听到他的话之后,产生了一点失望,但在酒的诱惑下,她又重新恢复了好心情。“有总比没有好。”“就是要有这种觉悟。”他们一边交谈,一边走出房间。说起来,以前……在以前去过的镇子上喝到烈性葡萄酒,让赫萝想起了故乡的酒。烈性酒让赫萝想起故乡,这说明酒的味道是相同的。在疲倦的时候,没什么比这个更有营养的了。离布隆德尔大修道院还有两天的路程。为了不让赫萝说自己小气,罗伦斯数了数钱包中的硬币。旅馆的菜既贵又难吃,还散发着臭味。菜色比小孩子能轻易记住的圣句还简单。邻桌上的饭菜就是这样的,散发着刺鼻的蒜臭味。大蒜的气味,是饭菜寒酸的代名词。虽然他们自认在吃饭方面还算节俭,但在这种地方,奢侈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被邻桌的饭菜勾起馋虫的,只有最近在旅途中一直吃萝卜的柯尔一人。嗅觉灵敏的赫萝自不用说,连罗伦斯都无法对这种气味产生半点食欲。不过,罗伦斯他们是幸运的,这不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钱,也不是因为旅馆里的大蒜用完了。而是因为看穿了他们心思的皮亚斯基决定自己掌勺。“我平时经常去北方地区,每次被风雪封住前路的时候,都要帮忙做饭,不知不觉就学会了。”说着,皮亚斯基把简单而美味的羊肉汤端上了桌子。那是往水里放大量的盐,用姜、葱、萝卜、羊肉干和羊足骨做成的简单肉汤。当然,里面还藏着一种重要调料。在说明的最后,皮亚斯基以略带神秘感的语气说出了这种重要的调料,那就是邻桌的旅人一面抱怨一面吃着的饭菜里大量加入的——大蒜。皮亚斯基说,加入少量的大蒜,就是这道漂浮着黄色油脂的透明的汤如此美味的秘诀。每个人碗里的羊肉汤中,都加了直接吃会很难吃的燕麦面包。他们一面喝着热汤,一面吃面包。这样一来,有着“忍耐”这种诨名的难以入口的燕麦面包也能让人吃得有滋有味了。罗伦斯对皮亚斯基充满了感激。这不仅是因为他做的美味料理,还因为料理让赫萝把烈性酒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在没有河流或者水池的地方,自带的水不可避免地变得难喝。不过,只要像这样加入各种东西放到火上烧的话,再难喝的水也没问题了。”拿着木勺舀汤里的肉吃的赫萝已经吃了三大碗。连吃相文雅的柯尔都连吃了两碗,美味程度可见一斑。“的确,用难喝的水做出如此美味的料理是相当不错的事……不过,这只适合人数多的情况吧,一个人旅行的时候每次都这么做的话,绝对会出现大赤字。”“对,你说的不错。由于我们经常结队各处行商,做饭这种事就被推给年纪较轻的我来做了。”众多商人结队行商的时候,无论在买卖方面还是安全方面,都有更大的优势。不过,皮亚斯基的商旅风格,怎么看都具有独行之人特有的那种洗礼和精悍。看到皮亚斯基,罗伦斯最先想到的,是独自攀登险峰断崖的孤傲商人的形象。而皮亚斯基大概也经常听到别人对他的类似评价,他以平静的语气说道。“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商人的群体毕竟只是群体,并不是家人。”“在陷入危机的时候,是否伸出援手,取决于利益的得失。”皮亚斯基稍微翘起嘴唇,耸着肩回答道:“说得不错。”罗伦斯在独自坐上车夫台之前,也曾和其他商人一起旅行过。生意的顺利,也是一起旅行的原因之一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