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终幕(1 / 1)

自弃到在破烂酒馆的井边泼了水也不起来的强,换上了光鲜的新衣,成了有头有脸的史书撰者。受王族指名的官方记录撰者身分,使他受到参赛者与其支持者的热烈关切,渴望能多提他们一个字。强拚命地站稳双脚,仍紧张得差点跌倒。修道院建地的整修工作进展不多,但由于与从前来到这岛上的古帝国骑士有关,凋蔽的景观反而更有味道。所以只是清除草木,替换严重毁损的铺石,补强有坍塌之余的部分,赛场的部分就完成了。毕竟全副武装的骑士,将要骑乘配戴战具的马匹在这里奔走,再怎么乾净整齐,也会一转眼就灰头土脸。海兰和克里凡多在那栋宅邸前见面后,一起来到国王面前说明事情经过。据我所知,国王惊讶到心脏差点停掉,但由于王国就此排除了一个悬念,不知道有多开心。而受到挑战的王储大王子,对于有机会昭告世人自己不单纯是因为出生得早而有权继位,诸位胞弟也能证明自己不是无能到无法承担治国大任,都感到十分高兴。弟弟会因为晚生几年而错失王位而郁郁不得志,挤开了胞弟的兄长其实也不好受。大哥二哥的联名布告,使这场骑枪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鼎沸得超乎想像。在受到教会威胁的情况下,宫廷也希望尽快宣传王国少了一项忧患的喜事,比赛的筹备速度快得令人目不暇给。人潮从全国各地蜂拥而至,不仅是修道院建地,连周边村落都盖起临时屋舍。听说马匹能在两天内往返的范围里,所有城镇的旅舍都一位难求,我都担心睡在萨连顿卷线亭里那些人会不会被赶出去了。修道院的投资人伊弗当然是笑歪了腰,为比赛提供大笔奖金。前些日子还在独自默默拔草的克拉克,如今成了修道院兼赛场的主人,接待不完的显贵让他感觉像作梦一样。这当中,在当初害鲁•罗瓦倒栽葱的水道入口稍微往北的宁静建筑二楼,我对正在喂小狐狸的缪里拍拍手。「起来起来,坐到椅子上。」缪里垂下狼耳,尾巴不满地晃动。我当然听说过我被抓走之后她做了多少事,真的快急死了的样子。结果我平安无事,在某方面成了她发火的燃料。那场屋前对话都过去两星期了,她还在生我的气。「缪里。」我无力地再喊一声。小狐狸闻闻她的手,舔个两下跑出房间。缪里终于站起来,将尾巴收到长长的白袍裙襬下之后说:「我说什么都不会原谅大哥哥。」缪里这些和海兰类似的话,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次了。但她埋怨时,大多是抓在我的胸口上。简直像是对圣人说你无论如何都甩不开我的恶魔,就算不完全是也差不远了。接下来一阵子,不管她耍什么任性我都得听了。我欠她的就是这么多。而其中之一,就是眼前这身亮丽的妆容。「拜托,铁盔有什么不好啊!不是有这样的女武神吗!」北方异教徒的传说里的确有这样的人物。我简单带过缪里的抗议,好不容易让她坐回椅子上。「穿这样戴铁盔太奇怪了吧。」「那至少把剑给我!」我抓住缪里的脑袋,朝向正面替她梳头。这件最高级的毛织白袍,据说是大家为这天劳师动众弄来的。从领口露出的脖子扑了些粉,比平时滑溜不少。手上小巧的指甲,在昨晚修得漂漂亮亮,并以满足她今天一切所需为条件,才总算把她请来了这里。「让你背这么大的责任,实在很对不起。」「哼!」缪里甩头到一边去,嘟起了嘴。接下来再没有其他动作,我便赶快帮她梳好头扎起来。「唉~好想上场喔~」但安静也只是一下子,她很快就发起牢骚,甩动脚丫。「不要乱动。」「咿~」缪里刻意大甩尾巴翻动裙襬,两条白腿忽隐忽现。她大概是想故意惹我唠叨,一直陪她起舞我可受不了。「再说啊,你这种体格跟人家比什么?没看到真正的骑士吗?」缪里虽然轻盈灵巧,骑枪可是全副武装的骑士骑军马对撞的比赛,比的是纯粹的力气和强韧。水准不够,显然不会有好下场。「……大哥哥老爱说这种话。」是说我满口现实很无趣的意思吧。像追蝴蝶的小狗一样爱作梦的缪里,这几天脸都很臭。「可是会在奇怪的地方想一些很笨的事。」缪里突然转头过来,只差一点就能扎好的发束整个散了。「啊──干么啦!」「哼。」缪里哼得像在说你活该一样。「原本不是说好你做的事都给我来做吗?以后你都要乖乖听我的话了啦。」自从和我谈过的那天听说骑枪比赛的事以后,缪里动不动就这样说。先前害她那么担心,我也知道自己该甘愿承担后果才对。然而我还是有正当理由能拒绝的,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这是因为我不太能想像她会有什么反应。只是缪里的任性真的愈来愈过火,差不多是时候了。「没错,我不否认迦南先生提的圣人计画变成需要借用你的形象。」缪里在这场骑枪比赛上不拿剑,反倒穿起白袍擦脂抹粉,是因为我的请求。骑枪比赛向来都需要一个致敬的对象,我正是请求她当这个对象。骑枪比赛中,参赛骑士对主办的知名贵族家中女性示爱是少不了的事。可是这次预想的高潮是正统王位继承人对上叛贼二王子,致敬的对象必须仔细评量,以免留下祸根。迦南见机不可失,主张应由黎明枢机坐在主宾席上,代神接受骑士们奉上的武术表演。单纯把比赛当作噱头的伊弗首先反对,认为即使黎明枢机是全国爱戴的人物,将骑士的庆典献给男性,气氛肯定炒不起来。不喜欢出风头的我当然不乐意,炒不热气氛也会使比赛失去意义。经过一番百计尽出的议论后,我们得出一个替代方案。这是克里凡多和海兰和解后,我去找被迦南和鲁•罗瓦按在草丛里的缪里时想到的。不如就让缪里当主宾吧,让她在形象上成为圣女,成为新修道院的头脸。「你想像一下。有那么多骑士为了讨你欢心骑马击枪耶,不是很棒吗?」如此对平民妇女简直是美梦成真的事,缪里却很不高兴。「我还比较想当骑士咧!」还用裸露在外的狼耳拍打我努力编发的手。我再放低声音对缪里说:「可是你不是已经放弃上战场了吗?」我似乎听见缪里短促吸气的声音。当绷起的肩膀放松时,回头的她表情好像快哭了。「你是在想,我为什么要说这么过分的话吗?」缪里从小对骑士怀有憧憬,如今还真的得到了骑士身分。但在置身于说不定真的要挥剑的场面时,她才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她不是害怕自己受伤倒下,而是想像斩杀敌人而溅了一身血,发现那是不该发生的事。由此可知缪里这少女是多么善良聪明。但她也不是将梦想拋弃得乾乾净净,而是选了一个颇为婆妈的方式──用羽毛笔写下自己心目中的故事。自知那是无法实现的梦想,全心投入地写。我讲那句话,等于是把这件事挑出来说。会想到让缪里以圣女之姿坐在骑枪比赛的主宾席上,其实是出于一个还没有对任何人透露的原因。不知原因的缪里,似乎是将我提起她的伤心事当成了责骂。「……你是嫌我太任性,生气了吗?」缪里狼耳低垂地问。在纽希拉也不时有这种事。这聪明的少女距离继承母亲贤狼别名还早得很,主要是因为很容易一时开心就闹过头吧。我对缪里微微笑,以手示意要她转向前方。她略为迟疑地转头,但还是想转回来。本来是想等比赛结束,情绪比较平静以后再告诉她,可惜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替缪里扎好一半头发后,我绕到正面说:「缪里。」「……?」她以为哥哥毫不客气地碰触她骑士之梦的冰冷之处,是处罚她不知分寸,怕得缩起身子。见到缪里那么哀伤的眼神,我也为自己太粗鲁而反省。「会请你扮这个圣女,是有理由的……应该说,是我的愿望。」「……愿、望?」大概是比赛就快开始,重装骑士正接连入场,欢呼声不绝于耳。我听著那远处的喧嚣,用指尖擦去缪里眼角的泪,说道:「我是在让海兰殿下和克里凡多殿下握手后,过去给你咬的时候想到的。」「……」缪里像是想起了那时的事,但表情依旧茫然。「我那时好害怕好害怕,真的很希望你能在我身边。明明马上就要被你骂了。」她眯起眼,嘴边泛起〔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