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疲惫不堪(2 / 2)

蓝颜·红颜 安宁 2935 字 3天前

哦,我似乎忘了一段。在医院一个走廊的拐角处,他曾经想要转身回去,并不听从我的再次严重劝阻,我不想争执,啪一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声道:苏锦安,你这个混蛋,你根本不配小白这样执着的爱!这个耳光,是我替她还给你的,请你,麻烦你,拜托你,立刻从我和她面前消失掉!我想这一句是真的起到了作用,否则苏锦安不会立刻转身,向医院大门走去。

苏锦安最终离开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他不会再来见你,打扰你的生活。我看着他走远了,确定他不会回来,才转身朝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白,我没有回去再见你,而是为你请了一个护工。我不知道如何在你清醒的时候跟你解释所发生的一切,我想你也终会明白,这所有的纠葛与伤痕,在历经时间的风吹雨打之后,终会散去。而你现在所需要的,不是哪一个人,而是你自我的苏醒和救赎。

小白,近日我也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不知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会不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假装这不过是一封普通的来信,就像我们年少时生出了摩擦,所习惯的给彼此在书本里夹一封信一样。

好好保重。

想念你的落落。

锦,我在9天内收到了五所大学的offer,接下来我要做的,是选择一所合适的学校,或者,是选择一个合适的可以收留我的伤痕累累的躯壳的地方。所以我突然地不再纠缠于你是否真的像黎落落信里所说,来看过我。那已经不再重要,不是么?

这样焦头烂额的忙碌,麻痹了我,让我忘记了你,忘记了我们死去的孩子,忘记了费云川,忘记了黎落落,也忘记了同样一团糟糕的小镇。我的弟弟再次打电话过来,让我回家,他的语气里,有命令也有乞求。他说邻镇的狸藻远嫁他乡,让镇上再次掀起关于父亲和她的流言蜚语,有说是父亲让她出嫁的,有说是母亲逼她远走的,还有说父亲抵押了自己的诊所,给了狸藻一笔钱。父亲现在真的是一文不名了,连母亲都不想要他了。

弟弟说,我已经挣钱了,我这个姐姐应该为这个家承担责任。他一个人暂时没有能力抚养两个或许随时会一病不起的老人。

锦,我不打算回复弟弟了,我想等到我离开上海的时候,再告诉他,我也已经没有了能力,因为我怕在这种生活里再多待一天,我也会倒下去,且再也站不起来。

锦,我知道你一定离开了北京,那么,也让我离开上海吧。这两个城市,存有了太多的记忆,我们应该将它们关闭,且永远地不再回来,不再打开这座回忆的闸门。

我不能再说爱你了,我已经不知道可以拿什么来爱你了。

那就说一声晚安吧。

亲爱的锦:

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也将是最短的一封。

再有半个小时,我就将踏上飞往丹麦的航班。我最终选择了去这个国家的一所公立大学,半工半读一门新的艺术。我不知道这一去还会不会再回来,我想或许我会在那片土地上,像一株有毒的蘑菇,艳丽又不知羞耻地存活下去,一直到我的根茎在那里烂掉,腐朽,并被人践踏。我已经不能绽放。在我们孩子死去的那一刻,我也跟着凋零,衰落,枯朽,死亡。

锦,昨天晚上,我禁掉了一封封写信给你的那个电子信箱。我在关闭的那一刻,看到有一封最新的来信,信头上写着一句有些急迫的话,说:突然间想起这个信箱的密码!锦,我知道那是你写来的。你果然忘记了那个连接你和我的唯一通道的密码,忘记了你答应过会看我来信的诺言。也或许,你根本不曾忘记,你只是突然间想起了我,就像此后的某一天,我在异国他乡耀眼的阳光下,走在汹涌的人群里,也会这样突然间想起你一样。

我没有打开来看。锦,我已经失去了面对你的力量与勇气。就让这最后的一封信,连同我写给你的所有信件,及你可能找到的我的QQ、MSN、网页、博客、留言、号码,一同埋葬在网络的汪洋大海中吧。

就在前一分钟,黎落落发短信来,说,她正在和费云川去离婚的路上。我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复,便随手将短信删掉,并关掉了手机,将手机卡取出,扔掉。

锦,我已经对任何人都无话可说,包括你。我只想尽快地离开这裏,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疯狂的城市。再继续待下去,我想我会像一条被丢到炽热海岸上的鱼,除了死亡,我无路可走。

飞机在一遍遍地催促旅客们登机了,那么锦,就到这裏吧。

再见,我的爱人,我的兄长,我的父亲。

再见,我曾经炽烈怒放的青春。

再见,我一寸寸老去的年华。

我即将离去,不再回归。

我即将忘记,不再忆起。

<span class="right">你的最初最后的爱</span>

<span class="right">龙小白</span>

我在北京暑气未消的夏日傍晚,写完这个开始于冬天也结束于冬天的故事。因为疏忽,我还弄丢了最后的结局,失落中凭借着记忆,又重新写这一章从开始就注定了的结局。冥冥中感觉这似乎是此部小说必须历经的一个插曲,因为爱与忘记,恰恰是贯穿其中的主题。我爱这部小说里的每一个人物,不管他们的面容让你憎恨还是喜欢。我记得他们曾经有过的悲欢,所以即便是这些文字全部消失,我也会刻骨铭心地记得。

这是我在北京历经的第二个夏天。我从远在山东的小城,第一次乘车抵达北京的时候,就知道这裏会有一段故事,等待我用文字记下。这是一个我必将离去的城市,记下是为了不会忘记,亦是为了可以放下,继续安静行走。所以从此意义上说,忘记与记忆,当是并行不悖的铁轨,它们相伴向前,永远不会相交,但缺少了哪一个,我们的人生,都无法安然前行。

此后我应该不会再写书信体的长篇小说,选择这种方式书写,一是为了故事表达的需要,二是为了向自己行将逝去的青春,致以深情的回眸。这是我写给过往的情书,那个我虚构出来的情人,其实是另一个我。他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听我絮叨地讲着这些纹路清晰走势芜杂的细节。他的脸上,没有悲喜。他知道我除了这样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没有别的办法倾诉。因为,没有人真正懂得。包括我自己。

感谢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老师。感谢我的读者,我的编辑。感谢爱我和我爱的每一个人。感谢我泪水丰盈的青葱岁月。没有你们,我无以完成这部爱恨纠缠的长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