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柳清影没骗人。“那边一群人，刚从那个路口出来的。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现在被人挡住了，就在那个大个子后面，看，出来了！”
还真是！
膨大素看了一眼，顿时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
单姗是来了，可她不是一个人。
赶年集呢，她全家集体来的，还有村里其他人，反正是一大群。
膨大素连打招呼都不敢，还是柳清影先招呼的：“单姗，来拿通知书啊，一起去吧！”
“好！”单姗说着，看了一眼身边一大群人。“爸妈，哥你们先去买东西吧，一会儿我拿了通知书出来找你们。”
“嗯。”领头的老头点点头。“我们先去西头看看鱼，你要是找不见我们，就在这门口等着，等下人就多了，别乱跑。”
单姗乖巧的点点头：“你们先买东西吧，等下我们同学还要找老师，估计出来的有点晚。”
三河镇的街道太小太短，乡里人口多，现在人还没上来，等会儿人一多，就有赶年集的气氛了，到时候人们都挤得走不动路。
四个人刚走进学校，膨大素就一脸郁闷的问单姗：“那你一会儿就得跟他们回去是吧？”
“是呀！”单姗点点头。
柳清影安慰他们俩：“等下咱们在学校多玩会儿吧！”
不然还能怎么样，反正那俩人都有点郁闷。
几个人刚走没多远，庄老师刚好从教办室门里出来，一眼看到老赵几个人，顿时蹦蹦跳跳跑了过来：“你们几个来了！班长你是回来拿通知书，还是看咱们团支书呢？恭喜你呀，又是第一。”
毫无悬念的事儿，老赵相当淡定。
其实四人组都很淡定，多明显的事儿，还用说吗？
庄老师反正挺开心：“柳清影第二，全校也第二，全县进前十了，恭喜你。”
“我呢我呢！”膨大素激动起来，都不错，自己也不错吧！
“啊？”庄老师迟疑了一下。“你也不错，好像过了七百分，进步挺大的。”
这就是差距呀，庄老师还得想半天才想起来他的名次。
膨大素相当的郁闷：“才过七百呀，我以为七百五呢！”
“具体分数我没记太清楚，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庄老师不知道自己的区别待遇，已经给彭大富同学造成了暴击，还开心的很。“单姗的成绩进步也不小，看来咱们班长带动的能力还挺强的，大家的成绩都提高很快啊！”
确实提高很快，但是你都不记得我们提高了多少，瞎高兴什么呢！
几个人去拿了通知书，最高兴的是柳清影，老赵那就就一般般，只替柳清影高兴。
膨大素和单姗进步是班上其他人中最大的了，但是就是高兴不起来——学习成绩重要，可是不能一起多待会儿，也挺重要啊！
……
在庄老师那玩了一阵子，来的同学就越来越多了，就开始有同学找膨大素：“老彭，请客啊！”
他考试前开盘呢，赌老赵成绩过八百八，柳清影过八百，然后还自信满满给自己估算七百五。
结果前两个他都赌赢了，唯独他自己的，输了！
所以心情此刻相当复杂，还有单姗马上要回家的事儿，实在是没心情请客，于是就找个理由推脱：“开学再说，这会儿人都凑不齐。”
同学们也没多少较真的，本来就是玩嘛，也没真想让他请客，反正他这么说了，大家也就信。至于以后请不请，也没人会一直追着要。
倒是有个同学开玩笑说道：“开学人也凑不齐，反正我是赶不上了，明年我不打算来了。”
在二高中，这样的情况不少，上着上着觉得没什么希望，就干脆不来了，至于说这样提前毕业的，连毕业证也没，那也顾不上了，继续熬时间受罪，还不如干活去。
庄老师有些遗憾：“周全贵同学，我觉得你还是再坚持一下，至少拿个高中毕业证啊！”
“是啊，周全贵，你都上一年半了，再坚持一年，就能拿到毕业证了。”旁边柳清影尽职尽责的当团支书，跟着老师一起给同学做思想工作。
周全贵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准备去打工了，身份证都办好了。过完年就出去，和村里人一起，进厂里干活去。继续上也没意思，我总感觉和大家格格不入，干脆去挣钱好了。”
几个同学又劝了几句，见劝不动，也就不再多说了。
柳清影就看着老赵：“班长，同学都走了，你也不说点啥？”
老赵都不想多说的，但是柳清影说了，那就说：“去打工的话，一般就是电子厂，服装厂吧？好点的是机械厂，不过那个就要有点技术水准的，需要学的东西多点。”
他一开口同学们都安静了，想听听这个班长高见。
周全贵也听，老师说的他都不一定听，但是这个班长多牛气都知道——要是只比他们学习好，他们还不服，但是各方面和他们的距离都大的他们连仰视都够不着，再不听就是傻了。
老赵接着说道：“我也没什么高见，就是说说，你考虑一下。我建议是你去学技术，哪怕是学个厨师，回头去饭店打工，慢慢学着，说不定以后可以自己开饭店，也是自己创业。”
“现在技术培训学校挺多的，你可以根据你家庭条件考虑一下学个什么。不管学的啥，学到了是你自己的。你在厂里学的，就是学的厂里让你干的那一样活儿，等你出来换个厂，你就得重新学，不管学几样，基本上出来也用不上。”
周全贵似懂非懂。
实际上连庄老师都不太懂这个，现在打工的人还少呢！
老赵就给他解释：“比如说你进了个厂，基本上都是进生产线，你的任务就是站那把零件从传送带上拿下来。这个活儿有技术吗？你再熟练，出了这个厂有用吗？进厂大部分都是类似的活儿，除非你一直熬，会混社会，能慢慢当上领班，当上车间管理什么的，不然就一直站那里干那一样活儿。”
“关键是厂里接触的社会面比较少，你一直在厂里，其他的机会就少。说实话还不如找个个卖场，进去学习做销售，至少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多。我是觉得你有了技术，趁着年轻，多走走看看长点见识，也许就知道以后干什么了。”
一群人其实都不懂。
这些话在二高中，能清楚说出来的连老师们都算上也没几个。
老赵看着他们都是迷糊，干脆又说道：“这样吧，你回去之后，问问你们的村里打工的，问问他们都干的什么。然后考虑一下，你觉得他们干的，出来那个厂之后，去别的地方能用得上吗？”
“对了，你再问问他们，进过几次城？一般厂子都是在郊区的，说是大城市打工，其实连城里都不进的。你要仔细想好了，走出学校，你就得考虑的多了，别只盯着那一个月三五百块，或者七八百块钱的。要想想以后，你还能干啥。”
这些其实是当初李子树说给他听的，他现在了解的越多，就越发知道当初李子树给他说的有多重要。
看他不说了，其他人都是沉默起来。
老师的说教都是千篇一律，这些话可从来没人和他们说过。
出去打工的人回来都那么牛，看着一个个穿的都像城市人，动不动拽两句地方普通话，还很谦虚的跟一句：“出去时间长了，家乡话都不会说了……”
‘谦虚’的都让他们忘了那一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怎么到了班长这里，说的就挺没前途的呢？
其实也没这么夸张，进工厂的肯定有学到技术的，或者走出来之后创业成功的。
但是那个数量毕竟是少数。
膨大素反应过来，看着别人都不说话，就起哄：“班长牛比，来再说两句，还有啥特别要交待的，再说点？”
“那就再说一句。”老赵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出力气流汗挣钱，不要怕丢人。”
“啥意思？”膨大素问道。
“我要这会儿让你蹲街边卖菜，你干不干？”
“我……”膨大素很想说我干，但是心里却清楚知道，自己恐怕真干不来。
“再让你吆喝几声，你喊得出来吗？”老赵又问。
膨大素继续无言以对。
老赵接着环顾同学们：“你们呢？”
没一个接话的。
老赵笑着说道：“都觉得挺丢人的吧？想着咱们怎么也是高中生了，干那个多没面子？觉得进了大公司，穿职业装，坐办公室才有面子吧？”
这话说的，一帮同学们没法接，什么坐办公室穿职业装，好多人根本没想过将来啊！
“算了，这话不是给你们说的，给周全贵说的。”老赵又笑道。“走上社会，就得考虑挣钱养家糊口了。只要不犯法，出力气流汗挣钱，都不丢人。”
说着拍了拍周全贵的肩膀：“你记住就行，要是谁笑话你，你就说这话是你班长给你说的。他要不服气，你就告诉他，你的班长明年满十八，现在无证驾驶，开一辆二百万的车……”
同学们都傻眼了，以前都是听膨大素说班长的车贵的很，但是问班长他都是笑而不语，从不承认的。
这是老赵第一次亲口承认，自己的车多少钱。
为了给一个退学的同学鼓劲儿。
其实老赵很谦虚的，他还没说还有一辆更贵的，为了低调才开这辆的。
这年头，像他这么低调的人，属实不多。
低调，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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