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二十年的老尸被扔到了民政部门,大家都嫌不吉利,登记采集信息后,就送到了火葬场。
豆沙事后从之前的小孩处又接到一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没帮上忙,老大。”
豆沙纳闷,不是挺能干的嘛,撂倒了仨。
宋唯因为张二狗一案破了,神采奕奕,又拉着唐小山嘀咕些什么。
他发现唐小山这人蛮好,傻乎乎的,让干啥都去,无条件信任他,是他在现阶段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帮手,虽然蠢了点,也怂了点。
嗯,他妹妹不错。叫豆沙的那个,长得好看,小手细长,脸儿甜甜的。。
宋唯对唐小山就更有好脸色了,毕竟到了少慕色艾的年纪。
他半哄半骗,裹着唐小山去殡仪馆偷尸,看门的老大爷见俩人披麻戴孝哭着进来,还啧啧赞叹着,现在的小娃都挺孝顺。
那具老尸无人看管,孤零零地躺在公用的玻璃棺材里,衣服作为证物被提取走,光溜溜排队等火葬。两三日这干尸见了空气,已经渐渐腐烂成骨,身下是一滩黄水。隔壁死者的亲戚朋友闹哄哄,宋唯怕被人看出,细听隔壁,才得知,是这家闺女因为丈夫搞破鞋,一生气上了吊,死得凄惨。今天要火化,她那个杀千刀的丈夫却不敢来,怕被老丈人大舅哥薅了胳膊腿。
宋唯站在义愤填膺的人群里,垂目扫了一眼棺材上挂着的姓名“李小梅”,掩着鼻唇,瓮瓮开口:“听说姐夫还在那个女人床上,我去叫他,他说不来,小梅姐死了就死了呗。”
他推了一下小山,小山转了转眼珠子,在人群中接上了话把:“对啊,姐夫说,姐姐死了,那些私房钱得赶紧找出来,省得咱家人拿走了。”
死者的家属瞬间鸦雀无声,宋唯披着麻袋垂下头,低声喊着:“姐啊,你别急,我们这就把他揪过来,跪在这裏送你!”
小山接着说:“撕烂他的嘴,让他再说甜言蜜语!”
“撕烂他,撕烂他!”
“拔了他的牙,让他下辈子吃不了肉!”
“拔牙!拔牙!”
“小梅姐”的家属瞬间目眦尽裂,群情激昂,带着铁锹掂着剪子和捶,乌泱泱地就出去了。
一片清净。
宋唯捻了一柱清香,拜了拜隔壁的“小梅姐”,说了句“好姐姐,来世睁大眼,这次得罪了”,又拜了拜老尸,喟叹一句“好姐姐,如你含冤,帮助我们破了案”。
他俩拿了个大化肥袋,搬了棺盖,一套尸体,扛着就往外钻。
外面又漂了雪花,他们哭着唱着,扛着化肥袋,嚷嚷着“走走走,扛着刀扛着枪,同去同去,打断小梅姐夫的腿,拔掉他的牙”,看门的老大爷看着化肥袋,以为是长刀铁锨,误会大了,退避三舍。
俩人思来想去尸体无处安置,竟又去了欠十步村,夜黑风高,飞雪飘落,堂前燃了篝火,坐落一口大瓮。瓮中煮着醋水,锅前摆着盐和白梅。
小山扛着麻袋,擦了把额上的汗:“你要做什么?炖肉?”
尸体如若有知,也是深深无奈。无法落土为安,瞧这俩个熊孩。
宋唯看着火,目光幽幽:“你看过宋慈的《洗冤集录》么?反正都要背处分,不如干到底。”
小山精致漂亮的脸庞带着扑面而来的蠢,他摩拳擦掌:“怎么干?”
宋唯幽幽地吐出几个字:“雪水煮尸,洗冤。”
尸体如若有知,尸体也会痛哭。
这冤才大,什么仇什么怨。
尸体坐在瓮中,安详享受沐浴。粗盐撒一撒,白梅撒一撒,水热而沸,沸而后息,息后千滚,骨头汤味美。
白骨煮着煮着便似不稳的楼基,塌落在瓮中,小山安静地递柴火,宋唯却额头冒汗,紧张地绕着锅转。
他曾见父亲和法医专家按照这古法验过一回尸,只因凭借当时的技术手段,找不出受害人的致命伤痕。按照古书所述,当时是晴天,用的是蒸骨,如今是雪天,只能煮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