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办公区域,但是修饰得颇奢华。
水晶吊灯、大理石地板、古玩、美酒,样样俱全,更似个俱乐部。
郑与斌问他:“你要带我见谁?白帝?”
大堂经理垂下眼睛,轻蔑笑着:“您还不配。”
郑与斌猛地攥住了他的衣领,他一字一顿:“把这几个字儿给我囫囵咽回去!不然小心你的命!”
“郑队,别急。”不远处,从包着墙纸的平整的门后,走出一个中年汉子,喝止了郑与斌。
郑与斌抬头,看着汉子,静静地看着。
“该做的我都做了,买我命的钱我是收了,但我还可以扔回你的脸上。因为我一个子儿没花。”
汉子努力涌着温柔的笑,但是他脸上的那些肌肉堆在一起,却并没有办法显现出他想要的和气。
郑与斌是爱钱,但是郑与斌讨厌被人要挟。
上一个要挟他的已经死了。
从今以后,也一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人。
“侯起的事,您还满意吗?”中年汉子上去握住郑与斌的手,和他寒暄。
郑与斌没有说话,目光如梗鱼刺。
汉子却仿佛没有瞧见,依旧热情洋溢又不是体贴地叙着家常:“明儿要过节,我给您备了不少礼,家里老爷子老太太不也还在,酥肉扣碗这些就不必再备了,咱们厨房都是现有的,要吃新鲜的,也有活鸡活鸭,昨个我派人给您家送去了,老太太特高兴,说就等您回家了,就算三十回不去,破完案子,保准初一初二也是要到的,还说要给您炸点小鱼儿,炸酥了,骨头能细细嚼碎了配黄酒,您打小儿都爱吃,她可都备齐了。”
郑与斌却觉得血液都变得冰冷,他说:“你去我家了,你知道我家在哪儿?你居然去找我爸妈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虽然贪婪,却从没想到,会把自己陷入这样如冰窖一般的地狱。
起初只是有城中大老板贿赂他照顾地下赌场,之后上面偶有一日也打招呼,带着让他受宠若惊的亲切,告诉他那赌场中有个小老弟,让他多多关照,所以他心安理得地收了过年过节的孝敬,接着就是一回回贪婪的指示、疯狂的贿赂和一遍遍诉诸唇边的威胁,去年亦送了个美貌的酒小姐给他做情人,他没想好的想到的,那些人却万事都想在前头,这种过分的殷勤让他不寒而栗,直到他听说,这赌场是被缴了的白帮隐藏的产业,而白帝如今还好好的时候,他想脱身都已经来不及。
侯起的死只是对他的第一次警告。
这次是第二次。
汉子是白帝的掮客或者手下,他的笑亲切得无关紧要,他说:“瞧您说的,我们只是想遵从您家老太太的意思,让您得了小红花,早点回家过年。”
“白帝说了,这次的案子,必须得是您破了,才行。他安排得妥妥体贴,您就踏实走。”
他拍了拍郑与斌的脸,郑与斌却胀红了脸,像鬼一样,尖叫起来。
他想要的是傅梨湘和第三指挥部的赏识,而不是魔鬼拉入地狱的那双冰冷的手。
他是要前途光明的。
他是要做所有人都艳羡的好警察的。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等宋唯喘口气,思维理顺停当的时候,小山已经煮了一锅银丝细面,窝了几个鸡蛋,大喇喇地在父亲守了好几天的案发现场踩来踩去,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忌讳。
他把一大碗面随意放到宋唯的面前,碗碰到玻璃茶几的声音吓了少年一跳。
小山拿着筷子指指面,颇为不正常地客气说了一句,辛苦了,吃吧。
宋唯想张嘴说点啥,但是看到小山风残云卷地嚼着眼前的面,不由得为豆沙气起来。
这哪里是为人丈夫的样子?他算什么丈夫!
宋唯想硬气点,掀了面,然后指着师兄骂一顿,让他羞愧让他自惭让他觉得自己无耻!为受难的豆沙讨回公道,为这些天憔悴不堪的自己讨回平衡,可是,他实在是掀不动了,好几日没有好好吃饭,眼前的是咸香的柔软的暖暖的面,不仅有流心蛋,咿,还有榨好的茄汁。
“吃吧。”其实唐富明也想掀桌子,但是闻见香味也就没啥骨气了。
饿。
宋唯觉得唐富明这声招呼挽回了他的尊严。
少年挽起衬衣袖子,露出修长结实的手臂,他的模样是想时刻保持一种优良教养的好状态,可是拎起筷子的一瞬间却让人疑似看到了猛虎下山。
都饿成这逑样了。
三个人吸溜了一锅面。
吃完宋唯少年稍微找回理智地用纸巾擦了擦嘴,才开口:“我一定会找到凶手,救出豆沙的。”
小山问他:“你发现了什么?”
“第一,受害人死前都曾被凶手跟梢,而她们也都一定和一类人有过接触,我和受害人家属证实过,果真如此;第二,受害人之间,彼此不是毫无联系。”
他说,这是我们一直以来,走进去的最大的谜团。
小山点点头:“去吧。”
然后,拿起外套,朝外走去。
宋唯拽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哪里,你不去找豆沙?”
小山低头看了看手表:“她说自己明天会回来,那样,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吧?”
小山此时站在背阴处,一张冷淡的仿佛厌世的面庞,显得毫无波澜。
宋唯抓着他的手,一瞬间就松了。
少年突然间觉得很悲伤,那点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涌现出来。
他说:“每个人都有用命保护的人,我真的很遗憾,豆沙不是你要命保护的那个人。”
哽咽的声音不停回荡在高阔的客厅:“我也不是不奇怪,可是,更遗憾的是,对我来说,她却是。”
这算什么呢?
晚了一天。爱你们,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