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里,到底深深得、深深地,埋葬了多少东西啊。
在他温柔的心底。
阿润看着司徒斐,就用那样温柔的眼睛看着司徒,却慢慢蓄满眼泪。
她其实并没有看司徒,她在安静地寻找着司徒身后的小山。
已经永久地长眠,却依旧坚定地保护着她的小山。
司徒斐的身后,处处是小山温柔又顽强的残影。
她恍惚着,伸出手,眼泪却缓缓掉落。
正是因为如此,阿润才对司徒斐表现出这样的歉意。
真的抱歉啊。
她说:“我们从此处别过。”
她愿意从此刻,作为女性的“她”,告别流浪的阿润,恢复作为豆沙的立场,只是因为,拥有这样一个残忍又强大的丈夫。
她愿意去做唐小山的妻子。
他不必卑微地问她“是否可以保留身为丈夫的权利到身故之后”,她愿意永远爱他。
直到依旧也长眠于他的身旁之前,或者,小小的豆沙握着那本笔记,从天而降,走到二十二岁的他的面前。
“你确定,这就是唐小山想要的吗?”司徒斐带着颓丧,坐回沙发,仰躺,闭目。
“那么,司徒先生究竟想要什么呢?”阿润反问司徒斐。
司徒斐一直待在奎因身旁游刃有余,一直坚定地做着唐小山的百步之外,但是,此时的他,觉得唐小山的主意可真是糟透了。
“这件事,我记得我曾告诉你。”他睁开锐利的双目,深深地望着她。
阿润愣了愣。
“你曾经问我为什么来到奎因身边,像狗一样。”司徒斐说出这句话,本就难看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是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突然爆发的后遗症,司徒斐平时很少真正动怒,他总是嬉笑着,城府颇深。
此时的他额上却流着冷汗,垂下身,无力地摸着口袋。
阿润看出他气喘病发,慌张地从他西裤口袋中拿出常用的抑制药物,扶起他的肩背,让司徒斐含住吸头。
许久,男人才平息下来。
阿润垂头,扫到药物外盒上的一串英文。
“我很抱歉。”阿润觉得自己今日所说的道歉几乎超过了过往的十年。
平时的司徒看起来高傲又挺拔,她似乎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
“算了,你去吧。”他握着药盒,缓缓闭上眼睛。
2000年1月4日夜。
奎因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自从铲除了Nicholas这样的大敌,她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感觉。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司徒斐的电话。
因为昨日的不欢而散,奎因已经赌气一日未和司徒斐联络。
她拨通电话,却因自尊而沉默很久。
司徒斐放下手中的书,淡淡开口:“是因为这样的事,是因为同样的嫉妒,而毁了那个男人的吗?”
他指的是奎因的前男友,那个被她彻底毁掉的男人。
而同样的嫉妒,就是猜忌自己的男友喜欢着别的女人的事实。
司徒斐毫不遮掩地问她,似乎撕掉了彼此之间温情和醋意外表之下的遮羞布。
那是赤|裸裸的谋杀。
他其实也是在问奎因,如果他真的爱上了别人,过去是不是会再一次重新上演,他也会沦落到那个男人的结局。
“是他自己的选择。”奎因纤细的手握着话筒,她知道司徒在说什么:“我给过他答案的,只要他指认那个女人就够了。但是他宁愿毁了自己,也不肯毁了那个女人。是他选择把自己最后的善良毁掉的,就像我当年一样。”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是平静之后的恨意这么多年,却似乎从未消失过。
“所以,你想到得到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司徒斐垂目,用铅笔无意识地涂着实心的三角图形。
“好巧。”奎因笑了起来。
“嗯?”
“在暴风雨的前一夜,我也曾问过那个男人这个问题。”
“你的答案呢?”
“我是海洋上漂流的那只魔鬼。”奎因望着深霾的黑夜,从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在被囚禁的第一百年,救了我的人我愿意实现他三个愿望,可惜没有听到我的呼救,而被囚禁的第二百年,我发誓,谁救了我,我就终身为仆,供奉我的所有,可惜,依旧没有人听到。我在无尽的黑暗和折磨中漂流着,直到有一天,黄沙上的渔夫握住了囚禁我的瓶子。那是第三个一百年。可惜我发誓,谁救了我,我就毁灭他的一切。”
“那个男人就是救了你的渔夫。”司徒斐突然有些释怀。
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爱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忍心把他拖入这种地狱。
“我不会杀了你。”奎因笑着开口,她在回答他的咄咄逼人。
“因为我不是救赎你的渔夫。”司徒斐放下笔。
“你一定努力过了。”奎因挑眉,更愉悦:“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自作聪明呢?我还没有见过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如此全身心地抗拒着我的触碰。就连宋唯在他人生最后的光明中都已经爱上了我,但是你丝毫没有动摇过。”
司徒沉默着,并没有辩解。
“但是,你显然也无意捕杀我。如果你是警方的人,又曾表露过一丝这样的意图和恨意,早已死无全尸。”奎因喃喃自语着:“所以,你这么费力地来到我的身边,是为了什么呢?”
司徒也笑了,他十分佩服奎因的洞察力,但是这样的话又不必真的告诉她。
寿星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命长,更何况是他这样的人。
他含糊地说着,只是交给自己的答案,并非为了令她或者别人懂得:“因为看到。”
“看到?”奎因愣了。
“因为有人费尽心机想要靠近你,因为只有在你的身边,才能看到。”
完结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