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般田地,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于是一行败军便即继续向西,等到红日升起,终于见到了阴沟水和别济的交汇处,于是重新渡过别济,估算方位,直奔阳武而去。
刘丹不放心赵固,不敢过于靠近,先派刘光带着部曲前去叫门——我这两百部曲甲具还算齐整,不似东宫护衞那么狼狈,或许能够诓开城门吧。刘光领命而去,看看驰近,忽见城墙上飒飒飘扬,全都是晋家的白旗——难道赵固那厮果然又叛变了么?
不对啊,我军的败报也不会那么快便即传至阳武……
他胆量颇大,也仗着身边这两百部曲,一心想探问个端倪,便即小心翼翼地继续驰近。既然天亮,城中本待开门,见有胡骑前来,大门扯开一半,又急忙合拢了,吊桥也匆匆拉起。刘光派嗓门大的部下高叫询问:“赵将军可在城中么?!”
就听城上有人回答:“哪来什么赵将军,河内郭太守在此!”
……
“河内郭太守”是指郭默,他这个郡守名分乃是刘琨所署,正经长安朝廷还并未承认。当日郭默放弃怀县,南渡逃归李矩,心裏越想就越窝火——我在怀县也屯扎了快两年啦,眼瞧着琅琊王命师北伐,好日子就要到了,偏偏赵固降贼,胡军来攻,被迫只好去依归李矩。往日协助抵御胡军,李矩于我有恩,他又向来赏识我,合伙了倒并没什么坏处,问题他是荥阳太守,我是河内太守,名位相若,去了京县就要做他的小弟,多多少少有点儿不甘心哪。
因此听闻胡军进驻荥阳,留一部监视京县,主力继续向东,郭默就向李矩请求,说我愿意率军踵于胡贼之后,将来若是胡贼遭逢北伐大军,可以相机配合。李矩答应了,并且还资助了郭默四十匹战马和一百柄长刀。
胡军主力在阳武附近分道,刘丹派赵固去打阳武,旋即主力就迎面撞见了陈川,被一根钓饵鈎着连夜东行,前往阴沟水。郭默不敢去碰胡军主力,却向来瞧不起赵固,探听得实,当即转道去追赵固。赵固来至阳武城下,本意一鼓而下的,可是才刚迫开城门,郭默却突然间从背后迅猛杀来。
郭默这人鬼得很,根据史书所载,他曾经遭到刘曜围困,想要将之活活饿死,郭默被迫献出妻儿作为人质,表示欲降——不过城里兵卒连开出城外的力气都没有啦,还请先让我们买点儿粮食吃吧。等到屯粮得到补充,郭默当即翻脸,恨得刘曜把他老婆孩子全都沉了黄河,然后四面攻打。郭默遣其弟郭芝向刘琨求救,刘琨力量不足,不欲相救,却留下郭芝不放。郭默乃更遣人告急,直接就在城外把出来洗马的兄弟给劫回去了。
随即郭默又把郭芝送到石勒那里,请求依附。因为这人名声不好,向来狡猾,所以石勒也不信他,直接把他的书信封好了传给刘曜。郭默派人于途劫得此书,这才突围而归李矩……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历史已然改变,他提前投了李矩,老婆、孩子因此也不至于再会惨死。如今他卡准赵固正得意洋洋打算进阳武城的机会,突然间发动袭击,杀得赵固大败,被迫绕城而走。随即郭默就进了城了,把当初决定开门迎降胡汉的守将和城中耆老屠了个精光。赵固重整旗鼓,再来进攻,连续两次被郭默击退,恰好刘丹的将令传至,赵固只得黯然离去。
赵固昨晚才走,今天一早,刘丹就逃过来了,一听说阳武已被郭默所据,只得被迫继续西逃,一口气跑进了荥阳城。
这一个白天,郭默听说城北、城南,陆陆续续有不少胡军败卒蹿过,便即亲自出城,率兵去杀了一场,逮着几名氐、羌杂骑,回城讯问。对方结结巴巴地说不明白,察其大意,应该是胡军主力在阴沟水畔被晋人水师和陆师,总计十万大军东西夹攻,遭逢惨败,连皇太弟都可能死在了乱军之中……
水师什么的,乃至有十万之众,郭默自然不信,可是考虑到今晨有数百骑貌似很精锐的胡军靠近北门,可是没等自己下令严加戒备,准备打场硬仗,他们就又退去无踪了……说不定北伐大军已至,胡军确实遭逢丧败。于是郭默一方面派人前往阴沟水附近哨探,一方面遣快马驰往京县,去通报李矩。
李矩字世回,和裴该曾经的同僚,那个东海王中尉李茂约虽然同名,能力分有高下,性情也大为不同,史书称其“勇毅多权略,志在立功”。他是平阳人,小吏出身,后任梁王司马肜的牙门将,征讨齐万年立功,受封东明亭侯。刘渊兵进平阳时,他被乡曲推为坞主,后来南下荥阳郡,先从司马越,又归荀藩。
且说李矩在得到郭默的通传之后,即遣部将魏该率军北出,试攻荥阳。刘乂、刘丹已是惊弓之鸟,听得晋军来攻,匆匆弃城而走,就此魏该经过一日苦战,终于拿下了荥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