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珠宝与美色(2 / 2)

勒胡马 赤军 2115 字 15天前

甄随拧着眉头说:“真不耐烦见此等人……罢了,罢了,汝既如此说,我便亲身往吕家一行,选几个人出来,负责民事吧。”

当即派人去跟吕家打招呼,说正当新春,甄将军想要到汝家去求一杯春酒,你们可好生安排着。吕鹄闻听此信,不禁笑道:“这蛮子终于开窍了。”吩咐家中子弟,都择好衣穿上,收拾齐整了,以待迎接甄将军一行。

到了日子,甄随留姚弋仲守县,自己率部曲十数人,就大摇大摆地来了。吕氏子弟都在坞堡门前恭候,甄随立马门前,抬眼打量这座坞堡,便即大声道:“我随大都督在徐州时,这般民坞也不知道捣毁了多少!”

众人闻言皆惊,就听甄随接下去又说:“昔日胡寇肆虐,汝等乃筑坞自守,也属情有可原。然而如今老爷……我既率军入县,收复故土,则自有大司马军守护汝等,还须此坞何用啊?不如堕去了吧。”

吕氏子弟赶紧恭请甄随入坞,把话题给岔开了去。有人急匆匆跑进去禀报吕鹄——老头儿年岁太大了,乃以不良于行为名,并未出迎——吕鹄笑道:“此亦题中应有之意,无妨也。”

他说任凭哪朝哪代,都不会允许境内有守备森严的坞堡,但无论胡军在此,还是如今晋军在此,也都拿咱们这坞堡没招啊——真若发大兵来攻,那不是硬生生要把咱们逼到胡汉一边去么?别瞧胡汉如今势蹙,咱们真若拼死抵抗起来,这一县之地必然糜烂,就算甄随敢冒此大不韪,大司马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干吧。

“且看宴间,若那蛮子有征召我家子弟之意,诸事皆可商量。大不了暂堕一面外壁,以为敷衍,但我家子弟为吏,此后县中诸事,还怕不能瞒过那蛮子么?”吩咐下去,我择定的那几个有能力、有担当的子弟,都往前凑,无关人等朝后退,不要混乱了那蛮子的视线,让他挑错了人。

宴席早已摆下,按照这年月的习惯,分为内外两部分:内席在堂上,东西各一列,每人一张食案;外席在堂下,东西各两列,二人一案;堂门敞开,堂上的可以随意下阶,堂下的则不得允准,不得登堂敬酒。

此外最上位并列两席,分别留给正主和主宾。甄随带来那些部曲,自然只能在堂下落座,甄随则被一群吕氏的嫡流或者长辈簇拥登堂,打眼一瞧,就见一个小老头儿颤颤崴崴的,由两名侍女搀扶着,拱手而立于主席之上——这应该就是吕鹄了吧?

甄随貌似倒也敬老,一拱手:“老先生请先坐。”其实是他见这老头儿风烛残年,仿佛下一刻就会翻翻白眼,驾鹤西归似的,心说我此来正事儿可还没办完呢,千万别晦气撞上了丧事……算了,你还是赶紧坐下来啵。

吕鹄颤声道:“岂敢,岂敢……”还是要等甄随先至宾位落座,他才敢坐。随即各种佳肴美食,就流水一般布将上来。

吕氏子弟虽然还没能挤入这个新来政权,但在县中早就布下了不少的耳目,四处打听过甄随的喜好,再加上自己分析:这类蛮子,不外酒色财气,还能有什么高雅的情趣不成么?所以今天把庄内最醇的酒都端了出来,吕鹄还特意吩咐厨下:多备肉食,不必太过精致,但量一定要足啊。

开席之后,甄随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喝了个爽快,还专挑大鱼大肉下嘴;而至于吕老头儿,终究年岁大了,瞧着案上那么多膏腴,他都觉得有点儿反胃,实在腻得慌,故而仅仅礼仪性地动了几箸,就把筷子给放下了。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融洽起来,吕鹄一摆手,便有两名美婢各捧着一方锦匣登堂,跪拜在甄随面前。旁边儿有人过来,掀开匣盖,只见一派珠光宝气,全都是金银美玉、首饰头面。吕鹄伸手一指,对甄随道:“将军身率貔貅,驱逐胡寇,收复本县,拯救一县黎庶,老朽阖门自然俱感恩德。些许薄礼,不成敬意,唯不知将军喜好,但闻将军新娶不久,乃可备夫人整妆耳。”

其实这份礼物早就已经备下了,直接往县里就送过三次,但每次甄随都不肯接见吕氏族人,自然没机会送出去——今天甄随亲自到来,岂有不赶紧将出来的道理啊?

甄随见了这些珠宝,自然欢喜——他心说我跟老婆才睡了一晚,就把她撇在长安,自己出来打仗,而且估计短时间内都回不去啦,心中实感愧疚,正好用这些珠宝首饰来讨好老婆,也免得她寂寞之下去偷汉子……

“老先生太过客气了。”因此他也不推拒,只是摆摆手,说你们捧下堂,交给我那些部曲收起来吧。

吕鹄笑道:“将军会错意了,非止此两匣头面,即这二婢,亦请将军笑纳——夫人既未随军,将军孤身在外,身旁岂可无人服侍呢?”

甄随其实对女色并不怎么在意,要等吕老头儿这么说了,方才把目光从珠宝上移开,仔细打量那两名美婢——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只可惜体态略显单薄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否能够经得起自己这三百斤的分量……不禁暗中咽了一口唾沫,笑道:“老先生考虑得真是太周全了。”

吕氏既然率先施放了善意,还送上这么一份大礼,甄随也不好大兜圈子——以他的性格,也不耐烦兜什么圈子——等到两名美婢捧着锦匣下去了,便即端起酒盏来,对吕鹄说:“礼物虽好,可惜饥不能食。我今将数千健儿入于蒲坂,欲待分定诸县,一举收复河东,可惜府库中粮秣不足,此前便恳请贵家供输一二,为何至今还不见解来哪?”

对于他这一问,吕鹄早有心理准备,当即笑笑说:“将军怪责得是,然而蔽家也有下情上禀。此前胡寇侵剥,贪索无度,河东中产以上,大抵破家,即我吕氏,庄中亦实在筹措不出太多粮草物资来了……”

不等甄随反诘,老头儿就继续说道:“自然,我等归向洛阳之心,无日稍懈,即便再难,也当为王师供应军需,以定河东。河东若不能定,胡寇还可能复来,我等又岂愿重沦为胡所欺的惨境啊?只是县中小吏,惯于上下其手,诚恐粮输十分,到得将军手中,唯余三分而已,则我即便破家亦不能救国,岂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