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儿原是河北乞活出身,懂点儿拳脚,更有光棍儿脾性、冒险心态,当即就跑晋营中去献计了。
但在李矩面前,却又不肯明言其事。石曾是怕郑樱桃千种风情,万般妖娆,一旦被晋将给看上,那女人有了靠山,就很可能撇下自己——什么认我为父云云,那是此际她一无依无靠的女人,还用得上我,才肯口出此言,若有倚仗,到时候肯定不作数啊。
然而邵竺、刘遐等人也不傻,既被石曾指派,在此村中设伏,便即遣人四下打探,如此这般一老儿,平素居于何处,与何人有所往来啊?就此轻轻松松,寻到了郑樱桃。邵竺一见其面就傻了,张口流唌,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在刘遐还在边儿上,他阃令甚严,是不敢对别的女人动心的,便即厉声喝问,郑樱桃无奈之下,只得揭穿了自己跟石虎的关系。
并且反覆说明,此番献策以谋石虎,主要是自己的主意,不是石曾一人之计。那女人哭得梨花带雨,说:“我本晋人,家父为冗从仆射郑世达,为石虎所害……我虽陷身于羯,为石虎所污,其实无日不望报家国之仇,血先父之恨……”
所以如今刘遐看段文鸯战不下石虎,就急让人将郑樱桃给押将过来,站立在火把之下,要摇憾石虎之心。他没有开口喊话,吸引石虎的注意哪,那边石虎正好一矛,刺中段文鸯肋下,段文鸯伏鞍而走。石虎正待追赶,忽听不远处有人高呼道:“石虎,汝且看此乃何人?!”
石虎转过头去一瞧,不禁气得是目眦尽裂,拨马便欲冲将过来,抢夺郑樱桃。刘遐一面使人围堵,一面关照郑樱桃:“当如何说,汝可仔细了。”
郑樱桃便叫:“石虎,汝可知,今日召晋军来设伏擒汝,皆是我之计也!”
石虎原本就有些疑心——因为瞧着郑樱桃面上也不见憔悴,肚腹也未层隆起,就跟石曾说的对不上号啊——但还存着万一的希望,石曾虽奸,樱桃必不与谋,她还是爱我的……如今听到郑樱桃的话,不禁惊骇万分,忙问:“我待卿有若珍宝,卿为何要负我?”
郑樱桃骂道:“汝待诸妾,初际皆若珍宝,少时恩尽,便弃如敝屣,动辄捶骂,甚至于有被汝活活打死的!我假意承欢,不过冀图晚死而已。似汝这般屠夫,何爱于人,人又谁会爱汝?说什么恩义,说什么辜负?若真欲活我,汝何不速速去死?!”
石虎眼见得晋军一层又一层围将上来,自家带来的亲信倒多半战死,即便不死,也被隔绝四处,难以救援——今日之势,多半难以幸免啊!但我怎么能够落到晋人手中,受其侮辱呢?
于是瞠目大喝一声:“我石季龙纵横半世,不想今日竟为妇人所欺!我即便化为厉鬼,也必要索汝主奴的性命!”当即倒转过矛头来,朝着咽喉狠狠扎下,随即鲜血喷溅,尸体倒栽马下……
晋兵一拥而上,割下石虎的首级,跪献给了邵竺。邵竺不禁仰天长笑,随即吩咐:“可即以长矛挑着这贼之首,去叫开朝歌城门——今日之战,我邵氏独得其功也,且看李将军如何赏赐!”
就情理而言,就应该送郑樱桃和石曾前往李矩军中,领取赏赐,但是邵竺只命石曾前往,却把郑樱桃给留在了村里。为什么呢?自然是担心,一旦被李世回见到这个女人,说不定就直接扣下了,则我再难染指……
其实在围杀石虎之前,他就跟刘遐商量过:“吾妻死难于厌次城中,尚未续弦,内帏空虚,今爱此女,欲迎娶之,正长以为如何啊?”
刘遐自然是不赞成的,说此女曾为石虎之妾,却又背弃石虎,而且天生媚骨,一瞧就不是好人家女子啊——“大丈夫何患无妻,又何必娶此不祥之人?”
邵竺却道:“昔夏姬淫于陈氏君臣,使得其子弑君,进而为楚王所杀,夏姬归于襄老,其夫继死,世皆以为不祥之人也。然而巫臣携夏姬归晋,却不受其害,何也?为夏、陈及襄老德薄,不能承受美人垂青,咎由自取,实非关夏姬之事。如今之郑氏,能谋石虎,又焉能谋我啊?娶之何妨。”
刘遐心说你自视还挺高啊,以为自己比石虎要强吗?反覆规劝,邵竺却不肯听,最终只得道:“此女虽自称宦门之后,终究无可查考,君若真能或擒或杀石虎,必然名着宇内,何愁不能得高门贵女为妻哪?若爱郑氏,纳为婢妾可也,不必娶为正室。”
邵竺点点头,勉强应允了。
到目前为止,见过郑樱桃的,也就只有邵家军中这“三驾马车”而已。刘遐阃令甚严,他自然不敢垂涎于郑氏,而段文鸯则貌似对女色不是很有兴趣……况且邵续殒难后,邵竺实领其军,刘、段二人就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邵竺的部下,所以他于此二人,是都可以放心的。
不放心的是李矩、陆和,以及郭诵。李、陆二人名位都在邵竺之上,且坐拥强军,别说要跟他抢一个女人了,就算起意吞并邵家军,亦为唾手可得之事;郭诵虽然资历浅一些,但有李矩在背后撑腰啊,尤其那小子正当青春,英姿飒爽,若被郑樱桃见着,说不定会主动凑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