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6 噼里啪啦相亲记(1 / 2)

有的时候,好的事情会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众口铄金,好的也能说成坏的。就比如我手里的这张德隆的订单,从进门开始,闻讯而来的业务部同志们就以无比热忱的诡异眼神夹道欢迎了我,个中原因,我已经从许品鑫那里得知,但是我仍然将腰板挺得更直。

“你说,许品鑫跟你签了五万元的订单?”林凤眠从办公桌后面猛地抬头,眼神里明明确确地写着,程宝珠,你就吹吧,南京的牛都不在地上了,都给你程宝珠吹上了天。

我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掏出合同,隔着桌子递了过去,他的眼轻飘飘地扫了扫,在我额头的包上停顿了二分之一秒,以一种极为漫不经心的口气问道:“你的头怎么回事,去德隆被群殴了吗?”说话间,他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似乎为我的伤处而痛心。

如果我再自作多情点,我会认为他是在关心我;如果我再煽情点,我可以说他眼里闪烁的是怜惜。

但是,我只是求口饭吃的程宝珠,我没有白日做梦的权利。

于是,我仰天翻白眼,从鼻腔中冷冷哼道:“不错,这份合同就是赔偿金。”

他匆匆地翻合同,眼神越发疑惑起来,对我点点头道:“不错,懂得幽默,还会跑业务,或许,程宝珠,我将你拉对了行。”

我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哈欠,并不接他的话,眼珠骨碌骨碌地转了半天,问道:“林凤眠,为什么不告诉我德隆是华丰的竞争对手?”

他微微一愣,眼帘低垂,森然问道:“你在质问我?”

我想我的面色一定很差,胸口习惯性地抽痛,我咬了咬嘴唇,道:“看着我出丑,你是不是非常开心?”我的口气尖锐而冰冷,我的眼睛和鼻子酸溜溜,有某种莫名的液体冲上我的眼眶。

林凤眠在办公桌后定定地看我,挑而媚的眼睛眯了又眯,嘴唇紧紧抿住,好半天,道:“程宝珠,我没有时间看你出丑。”顿了顿,又柔声道,“况且,你做得不错,并没有出丑。”

他的声音变得温柔而和煦,反而让我的眼泪扑通扑通掉了下来,几天来,站在业务门外我所受的委屈,以及对着这份工作的不确定,连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并宣泄而出。

有的时候,女人的泪水不是因为伤悲,只是纯粹为了发泄,我哭得撕心裂肺,也不过是为了发泄积聚在胸口的压抑。

“程宝珠,你在哭?”他的声音扬起八拍,如同见鬼般瞪大眼睛,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将我的手拉下,看见我眼泪汪汪的眼道,“啧啧啧,难看,程宝珠,不要哭了,哭得跟个女人似的。”

我清楚地看见他嘴角微现的笑意,不禁怒火中烧,抬起头,我恨恨道:“林凤眠,我本来就是个女人!”

他索性大笑了起来,伸手摸摸我的短碎,语气中竟然有莫名的宠溺:“好了,女人,我了解你的压力,新工作,总归会有压力,你宣泄一下也是可以的。”

若隐若现的小梨窝随着他的笑容浅浅地显现出来,我抽抽鼻子,愤然道:“林经理,你如果不喜欢女人,我建议你不要在我面前这么笑,我怕我会把持不住。”实话实说,我程宝珠好歹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爱帅哥的女人。

他一下子面部僵硬,笑容冷冻在了嘴角,摸着我头发的手定在半空,我斜睨他,接着道:“又或者,你当我是男人了?”

习惯性的温柔又或者是将我当做男人般相处,无论是哪种,我都不能接受,如果是心动,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只能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程宝珠,你不要胡说八道。”林凤眠的脸突然红到了脖子,跳离我身边一尺多远,咬牙切齿道,“你是男是女,我当然知道,如果还想保住工作,就不要乱说话。”

果然还是用工作来压我,我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提起皮包,转身便走,边走边道:“我要提前下班,今天非常累。”

“程宝珠,等等。”我的脚刚准备迈出办公室,他叫住了我。

我转头,看他,满脸疲惫,准我假吧,林凤眠,如果不准,我就旷工,我的眼睛里开始酝酿委屈。

“昨天,谢谢你。”全然不是留我工作,这次是感激的笑。笑容刚一浮现,他便自己僵直了身体。尴尬之极。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林经理,想笑就笑吧,刚刚我是说着玩的。”

他的脸立刻红了起来,无奈地撇嘴,哭笑不得道:“准你一个下午的假,好好休息,明天准时上班,还有,头上的包最好上点药,有点发青了。”他指指自己的额头,眼神里有丝担忧。

“Yes sir!”我立正,不伦不类地行了个军礼,笑眯眯地转头,摸摸头上的大包,痛并快乐着!甩甩手里的公文包,我的心情立刻愉悦起来,半天的假,可以好好地睡觉了。

风尘仆仆,原来提早下班,路上的人也一样多。

进了房门才知道,翠丝姐姐也翘班了,顶着一脸的抓痕,这姐们儿出离愤怒了,嘴裏嚼着黄瓜片,手里边一个劲儿地往脸上贴边说:“程宝珠,你家弯男得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和误工费。”她一面厚颜无耻地捧脸照镜子,满脸的黄瓜片衬得她越发诡异。

我将公文包甩到沙发的边上,双脚互蹭,蹬掉了皮鞋,闲闲地往沙发上躺下,张口道:“姐姐,他目前还不是我家的。”一面从她手里抽过黄瓜片若干,一把丢入嘴裏,咯吱咯吱地嚼。

“翠丝,你的黄瓜有点老啊。”我越嚼越不是味。

“有么?有么?”翠丝从脸上揭下两片扔到嘴裏,讪笑道,“还好啊,隔了两夜,又让我敷了半小时,这么有嚼劲,不错了啊。”

我一下子呆住,嘴巴停止运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拼命地扒拉过垃圾箱,呕得厉害。居然是用过的黄瓜,太太太没有功德心了!我用眼睛无声地谴责她,翠丝一把揭下额头处的黄瓜片,看我指责的眼神,恼羞成怒道:“姐姐我是环保人士,头上贴贴,外敷内用,你有意见?”

我摇头,对谁有意见,也不敢对强大的翠丝有意见。我的眼神尽量流露出淡淡的脆弱和悲伤,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翠丝,直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她讪讪地从嘴巴上取下黄瓜片,照着我额头上的包贴过来,讨好道:“宝珠,这片最新鲜,姐姐刚贴上,三秒不到,你先用着。”

我捂着头,刷地站起,冰凉的黄瓜片冻得我的大包突突地跳痛。我摇头,自言自语:“得睡睡,保不准是脑震荡。”

“等等,宝珠。”翠丝满脸黄瓜片,一边努力健胸,抓、捏、揉、搓,无所不用,边抓边道,“晚上陪我参加六人相亲。”

什么?我转身,满面诧异道:“你不是有小陆?”

她飞快地翻了个白眼,道:“这次纯属友情赞助,缺两个妹妹,你和我,算是兼职,时薪200。”

“那就是婚托。”我揉着大包,摇头道,“我不要去。”开什么玩笑,婚托算是犯法,和谐公民不带这样的。

“没有那么严重啊,程宝珠,好歹给你留个后路,万一你掰不直林凤眠,也得有个依靠不是?”翠丝姐姐手上用力,却疼得自己龇牙咧嘴。

“什么后路?”

“敬爱的邓伯伯告诉我们……”翠丝一面抓|胸,两手使力,一面大叫,“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我无力地看向她的胸,连鄙夷的眼神都懒得给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如果想硬,开两刀,注射点硅胶,时间长了自然硬。”一步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门,头疼欲裂,看来是得好好休息了。

门外的翠丝砰砰地捶门,大叫:“六点啊,只能睡到六点。”

我的头刚碰到枕头,房门又被捶得砰砰响,夹杂着翠丝高亢的声音:“宝珠,要不把衣服挑挑再睡,都快四点了。”

我随手飞过去个枕头,捂着头大叫:“安静!”

声音雄壮有力,在不足八平方的小房间里萦绕回荡,门口的翠丝好半天没有声响,怏怏地低声道:“要不,只挑个假发?”

我无言,对翠丝的坚持不懈表示崇拜。

勉勉强强睡到五点半,房门简直要被翠丝捶破,我除了叹气,只能开门。

“宝珠,你喜欢直发还是波浪?”她一手一个假发,眼睛闪闪发光。

我叹气,指着直的道:“直的吧,波浪让我想起叶寻。”那家伙特别迷卷发的女人,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三年都顶着头大|波浪,真是审美疲倦。

翠丝兴奋地跳上床,将直发给我戴上,顺手给我顺了顺,惊喜道:“宝珠,原来你直发很漂亮。”

我木然,极度疲倦地应付,翠丝见我无动于衷,一把拉过我,对着大镜子道:“看看看,宝珠,你真是可塑性强,雌雄一体。”

我无力地看她,彻底膜拜在她深厚的文字功底之下。她见我直直地看她,将我的脸掰到正对着整衣镜,讨好地笑道:“宝珠,你自己看看啊。”

我向镜子里看去,镜子里的女人,铁青着脸,头发如同贞子般披散在肩膀上,穿着套全棉的睡裙,实在称不上好看。

“宝珠,你是最美的。”翠丝欣喜,从口袋掏出个深红发褐的口红,开始替我化妆。

“翠丝同志,我不要化妆。”我边躲边皱眉,“不要胡闹了好不好,这种颜色,跟死人色样,我不要。”

“那你想怎么样?”翠丝冷下脸,气愤地指着我的西服道,“程宝珠,你知不知道你的打扮越来越中性,你要尝试着打扮打扮。”

见我不语,又道:“宝珠,我知道叶寻这事对你打击其实蛮大,可是,你也不能往死里作践自己,最近看你连高跟皮鞋也不|穿了!”

我抓下直发,长长地嘘了口气,哭笑不得地说:“翠丝姐姐,不要什么都跟感情联系在一起好不好?假发我戴,皮鞋我穿,就是口红我绝对不能涂。”

她歪头想了想,一拍掌,大叫:“对啊,现在不流行浓妆了啊,宝珠,我们用唇蜜。”

我冷冷地看她,眼光扫过她的化妆袋:“翠丝,你有第二支涂唇的么?”

翠丝嘿嘿笑道:“当然没有,不过我有办法。”她飞身跑出去,拖鞋在地板上嘀答嘀答,不多时,手里举着个碗从厨房又嘀嗒嘀嗒地小跑了回来。

“宝珠,其实用肥肉在嘴巴上蹭蹭,效果跟唇蜜一样。”她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举起块肥肉,飞快地在自己嘴唇上蹭了蹭,油光光、黏乎乎的。

“我不要,翠丝,你自己用。”我后退一步,紧张地摇头,太恐怖了,这嘴唇厚出一层来啊。

翠丝嘀答嘀答地跑到整衣镜前,脸转来转去地打量,嘴巴从不同角度撅起,在小灯泡的作用下,折射出一片透明的光,她转脸,对着我笑靥如花:“宝珠,用吧,效果比美宝莲好。”

我仍然摇头,拒绝她上前。

“你不用,就是自尊心作怪,失个恋,把自信都给丢了!”翠丝皱眉,“想想你以前是多自信的一个人啊,全校只有你敢左右头发染不同的色儿。”

我咬牙切齿,翠丝姐姐,那还不是年少无知,给你怂恿的。一半挑着玫红,一半挑着艳紫,整个学校的人,每次一见到我,都会掩面狂笑而过,足足让我心理障碍了一个学期。

她叹口气又道:“全校就你敢把牛仔裤剪的一个洞一个洞的,多个性啊!”

我再磨牙,翠丝姐姐,难道不是你的功劳?你的牛仔裤更个性,简直就是迷你三角裤阿。为这事,我和她都写了百字的检讨,真是字字血泪。

“想当初……”翠丝同志继续忆苦思甜。

我连忙举手道:“好了,不要说了,我涂我涂。”这样下去,我的耳朵不受苦才怪。我没有习惯回忆自己的年少白痴的岁月。

肥肉将我的唇涂得黏滋滋、亮闪闪,我无奈地看向镜子,身上的衣服是顶顶性感的晚礼服,金黄色,一闪一闪,高跟鞋是九厘米的,睫毛还是假的,如果我再松懈点,没准胸上会垫起惊人的海拔。

“Ok,宝珠,你看,”翠丝高兴得直搓手,一脸得意状,道,“你打扮一下精神很多啊。”

我茫然地点头,任她拉着我出门。

路上堵车,到拿破贝拉法式餐厅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了,裏面灰暗地点着几个发光不强的小灯泡,橘红色的,映得一切都蒙胧起来,离得老远,就看见有人向翠丝挥手。

“翠小姐,你怎么才来。”招手的男子,好似穿了个七分袖的西装,艳红的领带在灯光下恶俗得要死。

翠丝扭捏作态,声细若蚊:“女孩子打扮起来是需要点时间的。”一边说,一边用手掩在唇上,抖出一朵迷离的笑容。

我被她惊得浑身一颤,又抿抿嘴唇上油腻腻的猪油,这才镇定下来。我用眼睛瞄了瞄她,从心底感慨她的百变造型。

七分袖为我和翠丝拉开两张凳子,殷勤地说道:“为女士服务,是男人的天职。”狭窄的衣袖和衣襟勒得他说话也断断续续。

“谢谢。”翠丝仪态万方地坐下,顺带拉了拉我,低声道,“宝珠,这是个IT界精英,工资和家产都很优,要把握。”她一面说,一面继续保持端庄的微笑。

我面无表情地坐下,右边是翠丝,左边是个吸血美姬,口红一直涂到了耳根,微微暴出的牙在橘红色的灯光下蒙胧地闪着光,见我偷偷看她,无比慵懒地将勒在肩头的披肩往上提了提,对我露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