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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校场回到东厂本营,与督主、千户和挡头们吃过午饭已经是下午光景。
督主心疼徒弟,打发她回屋休息。喝药、洗澡换衣服,都折腾完又是晚间了。
顾云汐头次进校场,面对千军万马的声势,光用眼睛看着也是累人,何况她今天不光站了整个上午,还学了好一阵子射箭。
刚回来那工夫她倒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直到下午泡澡,全身上下每块骨头才是没命的酸疼,特别是两只手臂,举落之间止不住轻抖,几乎连茶杯都端不起来。
无意中张着两只手看,自己吓了一跳。
左手掌心和五根指头不知何时结出了大大小小的水泡,透过凸起的白皮,有几个还能看到水泡里面渗着缕缕的红血丝。
右手的情况略好些,没有起泡,只是因一味撑弦,食指上留了一道清晰的紫痕,虽是淤血可也没有完全破皮。
这些伤痕都是上午练射箭强拉弓时磨出来的。顾云汐的皮肤姣好柔滑,受任何一点轻微的损伤立马现形。
她倒不太在意这些,虽是疼却也没到完全忍耐不了的地步。想要做好一件事,确实不是光嘴上说说这么简单,除了自己努力,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如今这点伤痛,已经算是极小的付出了。
想到督主冷青堂的那刻顾云汐身上的疼似乎减轻了许多,她渐渐可以理解督主今天在明公公面前做出许多出格的举动,都是在维护她。
从前他总是拘着一张俊逸的白脸,表情如同他的姓氏那般的清冷,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古板老神仙,着实令她心生畏惧。
进东厂之后,她才发现,原来他是个很爱笑的人。
督主笑起来的样子不似寻常人那样咧嘴或是开怀大笑,只是轻勾精剔的唇角,默然释放出很淡很雅的微笑,带给人极温暖、踏实的感觉。
外面响起“笃笃”的扣门声音。
“丫头,睡没?”
是督主!
顾云汐赶紧披了番卫的外衣去开门。
身子每挪一下就有散架的感觉,她慢慢蹭到门口,打开门。
“督主,您还没歇着?”
“刚处理完公事,过来看你。”
冷青堂换了淡青的便袍,右手上是小卷的细麻布卷,和一个羊脂白玉长颈小瓶子,瓶口被红布条缠的木塞封紧。
“你也坐下吧。”
冷青堂落座后朝旁边的椅子偏一偏头。顾云汐听话的坐到他身边。
“把手伸出来!”
“做什么?”
顾云汐面露为难。手上一堆泡太难看,她实在不想让温柔体贴的俊督主看到。
冷青堂只觉好笑,长如羽翼的睫毛眨动一下,柔柔看住她,声音充满叫人难以抵御的磁性:
“快拿来,听话。”
“哦……”神色慌乱之间,她老老实实把左手递出去。
他抓着这只瓷白的小手放到烛台下细看,紧皱了眉。
“果然,比我想的情况还严重。你这丫头真是老实,手磨成这样就不知道叫人取些药来。”
他心疼的说完眼睫动动,向顾云汐暼了一眼,动手摘下麻木卷上插的银针。
“督主,你……你要干嘛啊?”
顾云汐顿时五官微拧,晶亮的两眼盯着银针上尖细发亮的针头直打怵。
“自然是把手上的水泡挑破,放任不管,时间久了就会变成厚茧。”
冷青堂手执银针,将针头在蜡烛的火苗上反复烧了烧。
顾云汐好奇的问:
“督主,你怎么知道我手上起泡了?”
“学过骑射的过来人都知道。”
顾云汐用右手拖着半张脸颊,手肘支在桌面上,注视冷青堂将烛台拿近些,随后握了她那受伤的左手,用针头把上面的水泡逐个挑破。
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烛火下,冷青堂垂着眼帘,长且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眸中的神采。他的五官本就生得俊美无暇,如今安静做事的模样更为美好,总叫人忍不住向他多看几眼,接着心房微颤。
倏然之间顾云汐意识到屋里静得出奇,这让人多少觉得不自在,于是她开始找各种闲聊的话题。
“督主,你几岁开始习武?”
“六岁。”他头也不抬的回答,继续忙手里的事。
“你的师傅是谁?”
“东厂前任督主。”
“他叫什么?”
“边默琲。”
“那他现在在哪?咱们东厂也像宫里那样,有到岁数放归的说法吗?”
冷青堂再没回答,俊脸上的表情沉浮不定。长睫眨眨,指尖上狠狠用力。
“哎呀!疼——”
顾云汐感觉到左手掌心传来的异常锐痛,忍不住一声尖叫,下意识将手往回收。
冷青堂死死拉住,沉声道:“别动!血水挤出来了!”
“疼死了!督主您能不能轻点……”顾云汐撅嘴,委屈得两个眼圈发红。
疼?”冷青堂诧异,抬眼看她难过委屈的小脸:“我倒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怕疼。”
似乎想到某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冷青堂眯起眼,笑容浮出几分狡黠。
“本来嘛!我这个人除了怕疼,其他什么都不怕。”
顾云汐痴痴的笑,看着督主在她的手涂上药粉,再用细软的麻布条包好,却对他别样邪谑的笑完全没有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