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背对小慎,借助烛火的幽光,那抹玲珑之躯刻在一侧墙壁上,轻巍巍的带有丝丝颤动,如若烟絮袅袅,看上去是那般的娇弱。
神情哀哀,晴儿回想起那晚明府的遭遇,条件反射般,两手紧攥了衣襟。
“我、我不想再与你来往!小慎,你是督主的近侍,官封四品,前途大好。
我不过是提督府里不入流的丫鬟,与你本有云泥之别。我们、我们并不合适。”
“你到底在气督主,还是气我啊?!”
她那绝交的托词未免太过牵强!
少年血气方刚,自然难以认同。
大步流星向她背后冲去,那一刻她也转身,目光就与他一张大到极限的脸相遇。
晴儿顿时五官惊惧到完全走了形,脸色纸白,双臂不受控的相互抱拥起来。
“你要干嘛?”她厉声尖叫。
小慎心头大震。
他真恨自己太过粗心大意。
她与十挡头夜入明府救人放火,明澜必是被恨毒了他们。
西厂缇骑将十挡头断了手脚筋脉,那些禽兽,又如何会对个再无反抗能力的花季少女手下留情、放她一个全须全影?
眼前的少女容色卑微,苍白的圆脸上肤色浅淡无华,一副如若惊弓之鸟的恐惧与惊悚。
少年看在眼中,心里已知一切。
胸膛里腾然升起熊熊燃烧的火焰,面上依然持着寻常沉稳的神色。
“晴儿,我所喜欢的是你的人,我喜欢那个每时开朗爱笑、与我斗嘴、语不饶人的晴儿。
无论你的身份如何,曾经遇过什么,我都不会在意。
今后,你的身份也只有一个,是我萧小慎的女人、是我的妻,永远不变。”
“……”
少女噤声低头,柳眉颤颤,正在压声抽泣。
微有粗砺的指头扣了她的下巴,将头轻轻抬起。
泪莹莹的眸映入少年温柔浅笑的脸,容色和煦,意气风发,定定的望着哭泣悲伤的少女,似是眷眷鼓舞。
倏然,少女内心有所触动。枯萎的面上,那饮痛惆怅的神情逐渐消逝。
一度冰封的内心,被少年暖阳般脉脉的深情温柔的呵护着,终见冰雪消融。
少女面容半是坚定,眸中振奋的光辉粲然复现,勇敢的迎上他灼灼的眸色。她深切的对他一声呼唤:
“小慎!”
随即,纤长的手臂高高举起。
跳跃的火烛下,那壁身影不再孑然单调,业已与另一重伟岸英挺的身形重叠,紧紧依偎在一起。
微风拂拂,穿过窗棂缝隙贯入屋中,漾起周遭甜蜜的轻浅情愫,如细雨涟漪,盈盈起舞……
——
又是一个长梦惊厥,顾云汐猛然睁眼。
还是那幕烟金色的纱幔,最先跃入眼帘。
她试着动了动身,倒没有先前种种的闷痛不适,只是全身无力,轻飘飘的好像这身体不是自己的。
脑中细细做着回忆,迅速拼凑起一幕幕支离破碎的画面。
被明澜扣在明府、乔装出逃、遇到袁挡头、被明澜下药带上马车……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顾云汐察觉到一段记忆几乎完全空白,逐的惊出一身热汗,集全身之力伸手抓住床沿,艰难的挺身坐在床上。
惊疑的目光,向着床幔外面的空间谨慎探去。
不大的房间,桌椅、妆台、储柜一应俱全。
两处墙上各设一对石雕鹰嘴兽头壁灯,点燃的桐油摇曳出粼粼细微的光亮。
顾云汐小心翼翼的分腿下床,赤裸玉白的双足踏上冰凉凛冽的方砖地面。
顿时,一股阴寒的气息蹿上身来,将她冻得双臂环抱,不停的哆哆嗦嗦。
慢吞吞挪动双脚,悠悠来到桌边。
清灰色的圆形石桌,四人对坐大小,桌面圆润的边缘与桌子四脚处,均雕刻着隽秀美妙的祥云纹络。
撒目四下看去,但见这间屋顶的大梁,竟也是坚硬青灰的石头质地,上有雕工繁琐精美的图纹。
墙壁另一侧,两扇窗户的边框仍是石作,连同那形同虚设、并不能开合的双扇雕花窗棂,也是镂空的石雕。
顾云汐好奇的走近,素白的指尖透过窗棂一处花纹的缝隙,便可触到一片深沉莫名的黑暗,于无边的寂静中,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顾云汐内心一惊,不明白这间诡异的石屋,到底是何所在?
又是何人,会住在这样一间看似永是暗无天日的石屋里呢?
边思忖边踱步走到妆台前面。黄铜的菱花妆镜里映出一张脸孔:
整个头颅俱被白色伤带包裹严实,只露出两只眼洞、鼻孔和嘴唇的空隙。
顾云汐被这副兀然冲进视野的惊魂画面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啊——”
与此同时房门大开,一个身披玄色大氅,风帽遮脸的黑影闪身进屋。
“啊!”
顾云汐被这鬼魅一般的影子惊到了,再次喊叫的那刻抄起妆台上的菱花铜镜向他狠狠砸去。
黑影灵巧转身躲过攻击。再眨眼的功夫,他已飘至顾云汐近前。
冰寒无温的手掌,携着亡灵死界的阴森冷戾气息,紧贴顾云汐的小腹。
她感觉腹中绞痛难耐,犹如被利刃一瞬贯穿的感觉蚀骨剜心。
双眼一翻,她没了意识。
黑影长长嗤叹,接着将昏倒的女孩横抱起来,一步一顿走至床前。
将她放到床上,翻手盖被,黑影直起身形。
玄铁面具下,一对鹰隼锐利的眸光投在她被伤带果覆严实的脸上,淡淡冷声自语道:
“忍耐一下,尚未到你该出去之时。如今你可是这大羿的风云人物,东、西两厂、外邦西夷,数以万计的铁骑都在马不停蹄的找寻你,我可要把你藏好才是。”(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