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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夜,勤明殿,灯火通明。
璟孝皇帝秘召闵国公与神王万宗,此时三人正围桌详谈某事。
“还没有雷焕的消息吗?”
龙案前,璟孝皇帝凛襟端坐,微黄虚胖的方脸沉似深海,低垂的眼目中有烛火的光辉,跳跃斑驳。
闵国公与神王进殿即被赐座,如今听得皇上猝然问起,闵瑞向上揖手:
“回皇上,那日威海一战后,雷焕的船被姬瑶光重创沉海。臣布线在海上搜寻多日未果,怕是凶多吉少……”
话到这里他已低下头去,声音渐小。
数月前,东清水师早已接雷焕线报,述其万事俱备,不日将亲自携天衍门传世奇图“昆篁岛图”自瀛国渡海至中土大羿,向璟孝皇帝献上宝图。
因参与当年白水关一事,闵国公自然清楚昆篁岛图对璟孝皇帝有多么重要。一方面派人快马加鞭先行上京密报帝君得知,一方面在约定之期出海接应,不想在中途被假扮商船的女海盗姬瑶光横插了一杠。
待闵国公话音落下,璟孝皇帝眉间紧锁,五指在游龙雕纹的茶杯壁上反复抚摸着,沉思过后兀自道:
“那张岛图暗藏玄机,指明昆篁地宫之所在。只有入得地宫,方能取回朕那半块玉玺。许多年来,朕好不容易将雷焕收买委以已用,他为朕除去天衍门宏尊那个绊脚石,不想跨海献图时却遇伏击!只差一步啊……他真是葬身大海倒也罢了,只是可惜那图,倘若落入旁人手里又当如何?!”
神王万宗见状揖礼,劝慰:
“皇上不必烦恼,索性威海之战那姬瑶光损失不小,此番九死一生。怕只怕雷焕有幸逃过此劫,上京沿途还会被人迫害。如此老臣也已在京城沿途设防,一旦得知雷焕安然无恙,即刻保他入京,将图献予皇上。”
璟孝皇帝沉默点头,随后咬牙,一双浑浊眼目直视龙案,眸光淬毒:
“安和真是闲得很,远嫁西夷还要染指大羿皇家之事。若非她多年暗中协助,天衍门怎有实力与朕为敌,将玉玺的秘密隐于昆篁地宫中?不念她是乌丹索罗王的侧妃,朕恨不得杀她为快!”
说到气愤至极处,帝君挥拳猛砸桌面。
“皇上息怒。”
两位重臣同时起身,撩袍正要下拜被帝君摆手制止,容色烦闷的说了声:
“行了,别跪了。”
两人重新落座,闵瑞的狐眸眯了眯:
“听闻先前有人在大内深夜摆放皮人,且五官身形俱仿先帝,此案如今可有进展?”
万宗冷哼:“此案早已交由东厂提督审理,先后查访半年仍是毫无眉目。”
闵瑞神情惊惧,目光一变转向皇上:
“能在戒备如此森严的皇宫做下这事的,怕是宫里也有内应。”
璟孝皇帝忽而眸光无注,略显稀疏的眉宇间竖起深深的沟壑:
“当时东厂提督拿过宫里宫外不少人,大部分性命都折在昭狱里面,线索也就断了。朕时常想,那人故意整出先皇之事,难不成也知昆篁岛图一事内情?”
万宗手捏胡须,炯铄的目光陷入空茫,思索片刻陡然开口:
“若然知道最好不过,只要雷焕活着上京来,老臣倒有一计,可引那人在宫里的内应自己冒出头来……”
……
勤明殿外,故公公拢手立在廊下,与透光的窗棂仅有一指之距,完全能够将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楚。
而他始终低眉顺眼、脊背微坨,白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恍若是尊木雕,没有思想,没有生命。
……
夜静寂,后宫蔚烟阁的高墙外面骤然响起几声鹧鸪的鸣叫。
这时节,皇宫里头如何会有鹧鸪呢?
然对于顾云瑾而言,这深更半夜里异常的鸟叫声并无稀奇之处。
就在鹧鸪鸟啼叫三回,每次三声过后,顾云瑾身披月白素面棉斗篷,带领宫婢彩月、内侍小毛子从正殿走出,打灯一路至庭院西侧的墙头下面。
“干爹……”
顾云瑾仰面,压着声音轻轻唤了一声。
红墙那面没有人声回应,只伴随悉悉蓑蓑的动静,有一暗影飞上墙头,顺下一根麻绳。绳子彼端栓着提篮,篮里是些可口精致的菜肴。
顾云瑾自锦鲤湖畔遭人设计被帝君罚禁足后,终日如行尸走肉般困在蔚烟阁里,身边除了彩月与小毛子伺候着,其他宫人全部撤离出宫,且她的吃穿用度与从前相比也大打了折扣。明澜念着旧情,每隔五日便派人以此种形式为顾云瑾送些吃食、金银细软等物。
此时,庭院里主仆三人眼见着提篮顺下来却没人敢于上前去取,原因是,蹲在墙上那人并非他们认识的小章子,而是神乐侯万礼。
怎么回事?
顾云瑾呆呆的直视墙头,想到以往干爹都会派亲信小章子送东西。如今夜已深,万礼怎么还在皇宫里?
万礼今晚身穿暗红长衫,那袭水烟缂丝的撒花在冷月下幽光隐射。他的头上三翼远游银冠未束,只以细长绛色丝巾绑住顶端圆发髻,像个俊逸风雅的文人公子。
蜷在高墙上俯首,万礼直勾勾的注视顾云瑾如花美眷的娇美面庞,不经意间嘴角斜勾,释出极具邪肆的笑弧。
“瑾小主,你不饿吗?”
今晚他随父入宫,见父亲与皇帝、闵国公闭门议事许久,他独自在殿外等得实在无聊,便信步往后宫走。
守门的谁不知来者是皇贵妃的亲弟,许是有事面见万贵妃,竟没人敢拦。
万礼在宫道上走不多时就遇到两个小太监,问过才知是明澜派去为顾云瑾送吃喝的人。
情知美人失宠,万礼一时心生邪念,便随内侍同至蔚烟阁西侧外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