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东珠选取捷径,带人横穿一条竹林小道以躲避暑热。
云汐懒懒的歪在轿椅上不愿动弹,身子被轿子一颠一颠的犯起了酒劲。
指尖撑着眉心正在昏昏欲睡,猛感显轿突的一停,一抹赭红遁入眼帘。
云汐的酒劲立时醒了一半,脊背挺直微微前倾,向显轿前方的银发男子看去。
“九王爷?”
男子仰观女人妩媚精致的容颜,凤眸里悄然掠过一抹惶然的光亮,而对她同样专注的凝视眼神,毫不避让。
勾唇冷笑,男子说得直白:
“云贵嫔,还真是冤家路窄。”
云汐心头微凉,可她并不气馁。
单凭他这满口生硬的语气,还不足以断定他是当真不认得她,还是故意装出来的。
云汐慵慵一笑:
“王爷,不知您大中午入宫又抄小径,所为何事?”
华南赫表情麻木,耸了耸肩膀:
“本王认为,这并不关娘娘您的事。”
今早华南赫是被府里下人们唤醒的。
一睁眼,扑鼻的血腥让他眉头重重皱起。
揉着跳突发痛的太阳穴,他茫然看向四周,顿时被地上两具伏尸和墙面上喷溅的血迹,惊得心跳急剧。
当时,两个小厮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话。
这个九王性情怪癖,喜好圈养猛禽,喜喝花酒却又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
他把自己和美女们关在院里喝酒唱曲,从来不让下人留下伺候。
若是哪个不长眼的运气差,坏了他的规矩,不是被扔进豹笼活喂了黑风,便是被剥皮拆骨做成掌中灯、人骨扇、人皮玉面屏风,等等的例子数不胜数。
很明显,有着先前的血腥事件,彼时面对两女的尸身和满屋鲜血,就连华南赫自己也信,她们是被他昨夜醉酒后失手杀死的。
华南赫被小厮们扶到椅上,凝神叹气后,吩咐他们选上好的棺木将人好生发送了。
后小厮告知,宫里的喜公公适才来过,替静乐郡主捎话说想念九皇叔,要他务必到朔风堂见她一面。
华南赫先行顺轿前永露寺,听慧蝉大师讲经。
这是他每每被烦事困扰,辗转不得解脱时都会做的课业。
接着,他在闹市街的知名店铺里买了些静乐最爱的糕点和女孩玩的布偶、如意、九连环等消磨时间的小玩意儿,进宫去探望她。
朔风堂地处偏僻,远离后宫东西十四局,故而为早点见到女孩,华南赫走进竹林的羊肠小路。
不想才走至一半,便遇到了上次与之争吵的麻烦角色。
此时云汐直视男子的清冷决绝,心房如被数枚钢钉穿刺。
她强装镇定,向周遭张望一下,歪头轻笑道:
“再往前便是朔风堂的地界了,莫非皇叔要去私会静乐郡主不成?”
那日景阳宫里,眼见他对那任性刁难的小姑娘百般维护,云汐心中已经生出很不好的预感。
到底那两人是何关系,她急于一探究竟。
华南赫容色不卑不亢,冷冷抱拳,不屑的目光横扫显轿高处的女子:
“小主不必将话讲得太难听,都是拜你所赐,郡主才会搬到朔风堂。本王身为皇亲国戚,过去探视一二并不为过。烦请娘娘命轿夫闪出一条道路来,容本王通过。”
原来,真要去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云汐面色苍白,一颗心顿时跌入深渊,既觉焦灼又有股子苦涩,那滋味就像有颗酸酸的梅子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只憋得她五内焚烫。
夫君,你究竟怎么了?你难道真的忘记从前了吗——
华南赫自然听不到女人发自内心的沉痛呐喊,他只留意到她的一只小手紧抓着显轿朱红的横木,五指颤抖似乎正在怄气。
阳光下,那裸露在湖蓝轻纱下的半截子手臂仿若冰雪雕琢,凝白得有些刺目。
若站在男人的角度上看,这云贵嫔当真算个尤物。
等等,她今日穿的这身湖蓝……
陡然间想到了什么,华南赫急忙停止翩飞出格的思绪,身子偏转,扳着俊美的一张脸:
“怎么,主子不愿先行?那好,微臣让路,主子快快通过吧。”
须臾,云汐神现忧伤,语顿正色开口:
“那日皇上下过口谕,让郡主搬去朔风堂的目的,便为的她清修学习礼仪规矩。王爷身为异性外戚本不该随意进出后宫,殊不知长幼男女有别,如今私下探望郡主就更不应该了!”
华南赫将双手拢在袖中,斜睨座上的女子,双眸难掩讥诮:
“本王真是想不通,贵嫔主子吃穿用度奢靡不懂节俭倒也罢了,如今越发有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起来……”
“王爷,请您注意分寸。”
东珠立在显轿一侧,微嗔着提醒。
华南赫不以为然,扬唇讥笑:
“是本王该注意分寸,还是这妇人不知廉耻,不顾嫔妃仪态在光天化日之下阻拦本王?”
东珠立时哑口。
云汐沉面,拳头猛敲横木:
“既然王爷如此污蔑本宫,本宫今日不肯让路也不肯先行,就看王爷如何踩着本宫越过轿去!”
华南赫气得颜面发红,灰白的眉毛斜飞入鬓,一抖宽袖大呼:
“你是疯子,本王却不会在此陪你无理取闹,告辞!”
云汐心痛不已,颤抖的嗓音清凛且气急败坏:
“华南赫你站住,本宫没让你走你敢走——”
“你们又在吵什么!”
待华南赫抬眼之际,只见对面明黄锦袍迎风“剌剌“翻飞,年轻的帝王率领仪仗,转眼走到众人的面前。
他举高视线投向五官愠怒哀怨的女人,随即转眸,挑眼看向容色不羁的华南赫:
“朕没传召皇叔,大热天的您如何进宫来了?这是发生了何事,惹得皇叔与云贵嫔在此处争吵不休?”
云汐的身形晃了晃,面对多疑的帝君突然而至,当下表现出几分慌张。
这样微妙的神色变化,恰好落入华南赫深邃的凤目中。
他神情从容,象征性的向帝君拱手一礼,浅笑着用食指挠挠鼻梁,态度玩世不恭:
“回皇上,也没什么大事。静乐在朔风堂有些日子了,微臣甚为惦念,今日想着入宫与之见上一面,可巧在此处遇到了贵嫔娘娘。
都怪臣一时兴起,正与娘娘玩个游戏,名叫‘我们都是木头人,不准说话不准动’。”(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