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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凉的语气,落寞的神情,夏子漓知道,她不可能拒绝,不管怎么说,她是她的亲妹妹,血浓于水,她无法做到狠心不管她,而现在的夏子娆,也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是么。
她现在的这幅摸样,摆在她面前的这幅模样,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她的权力,财富和美貌一席间全部都失去了,曾经的她包括夏子漓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她的一生也是如此的悲惨,从来都是利用,在她的生命里,没有爱情,不知道真正的爱情为何物,她没有守护她的人,宁王对她,将她送上那个位置,只是为了想要达成他自己的目标,他们之间的关系,虚与委蛇,而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虽然,她曾经短暂的拥有过权力,财富,可是,那些只是水中月,镜中花,皇上对她的那些宠爱从来都不是真的,只是,她不知道,如今,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面对现在的重重伤疤和枷锁,浑身的伤痛于她,仿佛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从小生活在花楼,那个污沼,龙蛇混杂,甚至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从小,她见惯了生活最阴暗的一面,没有父亲的爱,母亲又是那样的卑微,在向别人的乞求中讨生活,周围都是冷眼,贫穷,侮辱,荒芜的情感,扭曲了她的性格。
她变得要强,学会怎么保护自己,学会了残忍,明白了权力和钱财的重要,明白了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一切的结果让她后来变成那个模样,变成的狠辣,变得恶毒,变得狰狞,可是,现在的,前面的这一幕,是不是就是她所谓的报应了呢,虚幻的繁荣,一切如流水从指缝中溜走,她的性格的悲剧,酿造了今天一切的悲剧,所以,从头至尾,她都没有真正幸福过。
当她爬上那个高高的位置,她没有从宽容,大度的仁慈去造诣,而是将自己的手烙上罪恶的烙印,权力,她用错了。她的一生仿佛都错了。
所以,她离幸福这么遥远……
看着面前的已经面目全非的夏子娆,夏子漓只是从心里腾升一股悲悯。
“娆儿……你放心,我会帮你……如果可以,我救你出去,让你安安心心生下孩子?”
她一字一句,那么清晰,清晰而遥远。
许久,那一直低垂着头,脸孔隐在暗影里的女人摇头,满满的沉重,“姐姐……到今天我才明白,所有的权力和财富只是过往云烟,他们能给你带来多大的趣味,就能带给你多大伤痛,墨亦秋他利用我,然后他走了,将满满的罪和伤痛给我留下,那个时候,我在后宫是多么的孤立无援,突然我觉得自己的依仗都倒了,自己没有了骄傲的资本,墨宜尘也不再宠幸我,那一刻,肚子里却有了孩子,一个不属于皇帝的孩子,我恐惧,我无助,我知道这淫乱后宫的罪名是多大,丽妃不是我杀的,从那个时候开始,墨宜尘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丽妃无缘无故的死亡,这个罪名是由我来背,就算没有这个孩子,现在的我依然难逃一死!”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原来这令人崇尚的权力,这令人迷恋的权力,就是美丽的罂粟,看似繁华灿烂一片,但是,一接近,就会让自己伤痕累累,我曾经走错了路,我拿着它在手里,任性的挥霍,以为能满足自己欲念,我以为,这就是自己渴望的,希望的,想要的,回头看,握在手中的不是快乐和满足,而是满满的罪恶和鲜血,我打死了夏府的丫鬟,杀死了以前跟在身边的玉儿,因为她知道我的太多事情,我嫉妒你,嫉妒你的美貌,嫉妒你的幸福,我一手破坏你的幸福,皇甫昊当初出征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是我告诉他,你的虚荣,只要能建功立业,就能娶到你,我换掉了他的信,他写给你叫你等他的信,我换成了爹爹的犯罪证据,由他亲手拿给你,我想你痛,想让你痛,后来他回来,依然不死心,我故意在他身上下了迷情的药,肖家的小姐喜欢他,我故意让你看到这一幕,我知道那个时候,你有多喜欢她。我想要你彻底的死心。”
她的话里牵出了皇甫昊。昊哥哥。夏子漓愕然,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在中间所为,原来他和她背负的一样多,昊哥哥……是的,曾经那么痛那么痛,一直依恋到大的哥哥。曾经她少女的懵懂的恋爱,青涩的恋情,在他身上绽放,如一朵一朵纯洁的红莲,朵朵绽放。
那时,她是多么喜欢皇甫昊,那洁白的衣裳,不带一点污浊,飘飘欲仙,黑发如墨,衣袂如仙,说的,就是昊哥哥这种人吧,而且,他眉眼间的淡淡温润,那么温柔暖意的笑容,仿佛仿佛都在她的心间如涌入的清泉,占满她小小的心扉,可是,她毁了他,夏子娆毁了他,面前这个亲生的妹妹竟然毁掉了他,她从来不知道皇甫昊和他一样,背负了如此之多。
“子娆。你错了。你真的错了啊……”她的心揪痛,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这样对昊哥哥也不公平,好不公平,她怎么可以这样毁掉他们两个人,当他知道皇甫昊出征,让她知道那封爹爹犯罪证据的信是他亲手交给她,她的心被活生生的撕裂开,在牢里,当时她告诉她这一切的时候,她内心翻涌,心内灼痛,一口鲜血涌了出来,她不相信,她心心念念的昊哥哥会将她推入火坑。
“回头,我看着自己做的这一切……姐姐。其实,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现在回头看着自己做的这一切,临了了还背负了一身的罪债……我,亲手毁了你的幸福?”
泪水顺着肮脏的侧脸滑下,冲洗了血水,一行清晰的泪痕满满的漫过脸侧。
心上痛,耳边却听着她的对不起,夏子漓双目缓缓的闭上,带着些许死寂和绝望,合上的双目,两行清泪便顺着脸颊落下。
内心挣扎,乱的好像一锅粥,酸楚和痛楚的滋味在心上弥漫,今天,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这一切。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宿命啊。宿命。她,夏子娆,皇甫昊,到底是谁毁了谁的幸福……
“姐姐。我做错这么多,你是不是很恨我。你恨我吧。”嘤嘤的哭泣声突然漫过阴郁沉寂的牢房,就那么抽心的哭泣声,让整个人的心都颤抖了起来,“你应该恨我的……你恨我吧!”
话音刚落,又落下一串破碎的音符。
许久。闭着眼的夏子漓叹了口气,睫羽上面被泪水沾湿,脸颊被咸咸的泪水侵的发疼,摇头,轻轻的摇头。
夏子娆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更痛,因为她从来的大度,是她永远都不可比拟的,也是她最令人心痛的地方,她总是喜欢原谅,总是选择原谅,以前,她做过的那么多错事,她亲手给她灌下落红胭脂,目的可是要她的命啊。可是,她依然不恨她……她不恨她。
悔恨的泪水更是又一次如泉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接连的破碎的喃喃的声音夹杂着哭声,一遍又一遍,在夏子漓的身旁回旋,而她的心上一片空白,脑海中浑浑噩噩,什么都浑浑噩噩。
离开监牢,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回到宫里,墨宜尘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很累,浑身乏力,软软的倒在床榻上,一连几天,墨宜尘都没有再出现。
外面的尘嚣,仿佛这里的一切都被隔绝,这么多天,她被压的好沉重,只有他,墨云轩。只要想到他,她的心里就会充实,才有追逐的目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夏子漓附在窗棂上,抬望天空墨云片片,沉重的压下来,闷热的空气偶尔一丝凉风,回廊上一排宫灯摇晃,明黄的灯火晕开。
“娘娘……”
夏子漓侧脸过去,宫女青蓝端了洗脸的水进来,弓身放在矮凳上,“娘娘早点歇息吧,奴婢听说皇上已经去了皇后宫里,今晚不会过来!”
仿佛知她心里所忧,青蓝的话语里带着浅浅的安慰,夏子漓知道她的好心,投过去报以感激的一笑。
转脸复望向寂静夜空,清澈的眸子倒影一片浓郁的黑,忽然间,遥远处重重叠叠的浓黑云层蹙拢,如万马奔腾,翻滚的厉害,一层一层厚重的覆盖远方天际最后一点光,空气愈加沉闷。
忽然,远远的一阵风过来,划过宫外面低矮的花墙上的绿叶,暗沉的光线里叶子摇曳的厉害,经过回廊时宫灯下吊起的玉坠流苏相互碰撞,叮当作响,随后直扑她脸上,冰冰凉凉,放肆地撩开耳边垂下的小络青丝,显出半边小巧的耳垂,剔透的玉石耳坠来回摇晃,黑夜里,发出幽深的绿光。
“娘娘还是别站那儿了吧,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风灌进来,着了凉可不好……”
夏子漓没有将身体移动半分,整个上身仍附在窗棂上。
墨云轩。她琉璃色的眸子望向灰白的边际,那么遥远,心上却轻轻划过这个名字,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一波接着一波清凉的风迎面而来,夹杂着一点,两点,随后繁复的雨滴,打在花心里,绿叶上,遍地的沙沙声,弥散着腥臭的泥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