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还极是悠长,遥遥的有更漏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入耳带着一丝苍凉和悠远。更漏敲击了四下,已经是四更了。
门外似乎看守的侍衞不多,听声音超不过五名,或许根本没料到瑟瑟的武艺很高。其实以瑟瑟的武功,带着澈儿,从柴房出去,不是难事。只是,从璿王府出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瑟瑟未曾料到,不过是盗药,竟生出这么多事端来。外面似乎是起了风,将柴房的窗子吹得哗啦哗啦直响。于风声中,瑟瑟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起身点了澈儿的睡穴,然后靠在墙上屏息假寐。
头顶的天窗被打开了,一个黑影直直跃了下来。身影未落地,黑暗中,寒光乍起,向着瑟瑟头顶劈落下来。瑟瑟一个鱼跃,从地上纵身而起,手中宝剑一瞬间出鞘,招式狠辣地向来人刺去。
黑暗之中,剑光闪闪。
瑟瑟将澈儿酣眠的软榻护在身后,不让来人有任何机会伤害澈儿。来人似乎知晓不击败瑟瑟,是无法伤害澈儿的。是以,招式迅疾毒辣,招招都旨在致命。面对如此狠辣的敌人,瑟瑟自然也不会手软。
两人在黑暗中斗了几招,瑟瑟忽然感觉到手脚有些酸软,内力有些使不上,手中的剑嘡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瑟瑟心中大惊,她明明是屏息的,怎么还会中毒。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毒了呢,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她抵着后面的软榻,护着身后的澈儿。此时倒是后悔方才点了澈儿的睡穴了,因为她不愿意澈儿看到血腥的厮杀。不想,这样反而害了澈儿。
黑暗中,那人冷笑着,一把推开瑟瑟,挥剑向澈儿刺去。瑟瑟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澈儿扯开。剑偏了偏,却仍然刺到了澈儿身上。瑟瑟感觉到了有血溅到了她脸上,热乎乎的,那是澈儿的血。这一刻,她的心彻底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攥紧了她的心。
房门忽然大开,金总管带着数十名侍衞出现在门外。前面几名侍衞手中提着宫灯,将柴房内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
一道人影纵身跃了进来,剑闪着寒光,将那柄再次刺向澈儿的剑挡开。
瑟瑟急的眼睛都红了,可惜的是,她一点也不能动。澈儿,她的澈儿不会有事吧,她的澈儿。她这个娘亲到底是怎么做的,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是保护不了澈儿。
不一会儿,一个老御医被侍女引领着走了进来,是璿王府里的严御医。他赶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侍衞们提着灯,老御医看了看澈儿的伤口,皱眉道:“无大碍,没伤到要害,只是小孩子本来就体弱,又是自小身有寒毒,所以,还是很危险的。”
“寒毒,你是说,他身有寒毒?”夜无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竟然不自觉地拔高了。
严御医奇怪地看了夜无烟一眼,沉声道:“这个,不是良公子一直有寒毒吗?”御医奇怪的是,璿王似乎才知道一般。府里人不是人人都知道吗?
夜无烟这才发现,严御医是误会这个孩子是伊良了。伊良的寒毒一直是云轻狂医治的,这个严御医没见过伊良。
夜无烟压住心惊,其实小孩有寒毒也不奇怪。伊冷雪怀孕前,中过毒,后来在悬崖上冰上又冻了一天,得了寒症,是以遗留到了孩子身上,併发了寒毒。
夜无烟回首指了指瑟瑟,对严御医道:“为他也治治吧。”
原以为,瑟瑟也是夜无尘的属下,方才看到他拼死护着这个孩子,显然不是的。
严御医走到瑟瑟近前,为瑟瑟诊了诊脉,掳了掳胡须,道:“无大碍,虽然毒霸道,但是因为不是从伤口涌渗入的,只是抹到了肌肤上,所以,无大碍。”
严御医言罢,从药囊中拿出一粒药。一侧的侍女慌忙接到手中,喂到了瑟瑟口中。药效发挥的很快,不一会儿,瑟瑟便感觉到手脚能够动弹了。
她扶着墙,缓缓站起身来,艰难地挪到了澈儿面前。
宫灯照亮了昏暗的柴房,软榻上,澈儿静静躺在那里,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因为方才点了睡穴,是以还没有醒。但是,似乎是在梦里,他也感觉到了伤口的疼痛,眉头紧拧着,小身子不时地轻轻颤抖着。
瑟瑟欲哭无泪,心绞痛的似乎要碎掉。
她弯腰,将澈儿抱了起来,一言不发,缓步向外走了出去。
“你要做什么?”金总管上前拦住了瑟瑟。
瑟瑟抬眸,冷然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利用完毕,总该放我们走了吧。”
瑟瑟挹眸扫了一下眼前的乱局,看到刺杀澈儿的人果然是张有,此刻已经被生擒。想必,明日一早,绯城就会传开,太子为了陷害璿王,派人刺杀自己的假公子。
夜无烟之所以将她和澈儿关到柴房,且守衞如此松懈,大约也是为了引张有冒险,来个瓮中捉鳖。可叹,这个张有竟然如此没有心机,如此急于成事。
而她的澈儿,便成了这次局的鱼饵。
金总管神色一僵,微笑道:“对不住,我们知道,这个邪公子并非太子的公子,你们现在若是出去,面对的将是更危险的劫杀。眼下,恐怕只有璿王府是安全的。而且小公子又受了伤。”
瑟瑟挑了挑眉,一丝冷笑在唇边漫开,她淡淡说道:“有没有危险,我自会处理的,不劳总管费心。”
今夜,她誓要离开璿王府,如若谁敢拦她,她的剑是不认人的。
金总管被瑟瑟眸中的寒意惊到,但,还是没有闪开。
瑟瑟一手抱着澈儿,一手已经伸到了剑柄,一点一点开始向外拔剑。
“金总管,让他们离开吧。”身后,夜无烟沉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冷澈中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颤意。
瑟瑟闻言,刷地一声,将剑推入剑鞘。她抱着澈儿,缓步离开。
天色已快到五更了,街上行人甚少,可以雇用的马车也极少。瑟瑟抱着澈儿,警觉地从走过一道街。
“主子,你怎么才出来!”一辆马车停在她们身畔,素芷从车中焦急地探出了头。她在这裏等了一晚上了,却不见瑟瑟出来,早已急的团团转了。
瑟瑟抱着澈儿,上了马车,淡淡说道:“小心点,甩掉跟踪的人。”
素芷点了点头,吩咐车夫驾车。
一路行来,换了四五辆马车,最后又弃了马车,瑟瑟又妆扮了一番,抱着澈儿,施展轻功,在小巷内绕来绕去。她的轻功甚好,甩掉了不少跟踪者。
最后到了“兰坊”,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热闹了一晚上的“兰坊”,已经归于寂静。瑟瑟站在大门口,向街头眺望了一番,看到四处无人,才闪身进了“兰坊”。
五更的更漏声悠长的传来,在空旷的街上悠悠回荡。
夜无烟从街角拐了出来,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凝视着兰坊朱红的大门。
“蹑云步!”他低低说道,全身竟是遏制不住地颤抖,只有扶住身侧的墙壁,才能稳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