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外套就不用了,我用自己的就可以了,多亏浅田君反应快,真是帮大忙了……感谢。”
如果能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她自然也不愿就这样离开秀知院学园,但道谢与反省还是需要的。
浅田听到便把外套重新穿了回去,也没有探头看桐须老师的情况,就这样隔着一堵墙与她对话。
“需要我帮忙打电话吗?校园保安虽然都是男的,但可以请他们叫保健室老师过来。”
桐须真冬冷静地道:“不必,我请同事去帮我带一件新的西服便行,学校应该还有库存。”
“这样啊,那请老师找个地方藏好,尽量别被人看到这副样子,传出流言就不妙了。”
桐须真冬默默点头:“我知道。浅田君……”
浅田真一直接抢过话柄:“午餐时间所剩不多,不好意思,我要去用餐了。请桐须老师保重,虽然到了四月中旬,但只用外套围着的话,还是有着凉的可能性。”
桐须真冬不经意地红起脸,将外套向下拉了拉,表情有些紧绷起来:“自然。你去吧,我会尽速解决这件事的,毋需多虑。”
她看着拐角,空气沉默了片刻,却也没有脚步声传出。
正当桐须真冬以为浅田真一是不是悄悄地走了之后,就听他平静的嗓音再次响起。
“先前在庭园的事情,我想再次对您说声对不起。我的想法的确太过天真,冲动之下对您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真的很对不起。”
桐须真冬一楞,随后皱起眉头:“不是说过不用为此道歉了吗?理念不同,互相争吵,天经地义。”
浅田只是沉沉地道:“我是在为否定了老师的努力而道歉,想必您也曾试图教导她们吧?并非一味地驳回她们的想法,而是在经过一番努力之后,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将会导致更多错误发生,所以才这么反对她们的目标,甚至不惜让自己成为恶人。”
“……”桐须真冬默然无语,他说的八九不离十,但承认又感觉有点羞耻,所以干脆不说话。
浅田继续说着,语气斩钉截铁。
“我已经体会到老师当初的感觉了,当时是我冲动了。这声对不起不说,我过不了自己这关——对不起!”
桐须真冬站了起来,身形笔直,目光凛冽地凝视着拐角旁露出来的影子,话语如同冰山冷然坚硬。
“承认。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那么,你是决定放弃了吗?现在把教育者的身分还给我的话,你之前的赌约我可以当作没听到,一切就当无事发生。”
浅田笑了笑,忽然扯开话题,若无其事地问。
“老师,有学生落入坑洞,向妳求救时,您会因为自己的手不够长而放弃救他吗?”
桐须真冬不经犹豫便道:“不会。无论何时,教师都不能对受难的学生袖手旁观。”
“我也不会。因为我是教育者,她们是我的学生。”
影子晃动,脚步声细微响起。
他的话语毫无踌躇,因此显得特别嘹亮。
“在她们对我说出‘老师’这两个字的瞬间,就算要陪她们一起掉进坑洞里,只要能救她们出来,肩膀被踩脏、被嘲笑浑身泥土、被困在什么都没有的洞中——那也不算什么。”
“即使胆怯、即使无力,可身为教育者……身为老师,总要因为那份信任与责任,而站在所有学生的面前,对吧?”
浅田真一的影子越来越远,声音也逐渐离去。
“还有几天,请老师耐心等待吧。到时候,您一定能见到跳出坑洞后,比您曾见过的所有人都还要耀眼的她们。”
“古桥文乃与绪方理珠,绝对不是区区才能这两个字能限制住的。”
“而我,会放弃的事情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轻言放弃这件事。”
“……”
话音落下的数分钟后,原地默默深思的桐须老师才叹了口气,望着空无一人的拐角,唇角蓦地掀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像是赞赏,像是认同,像是庆幸。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她长及腰背的秀发,发丝掩过唇瓣之时,那抹笑容平复成一条严谨疏远的直线,她的表情依旧冷淡。
一手抱紧讲义与裙子,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桐须真冬边拨打同事的号码,边向着教学楼处走去。
她打算先在女厕所躲一阵子等待救援,所幸路途不远,附近也没看见任何学生。
“……嗯?”
走过与浅田相撞的转角时,桐须真冬忽然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四处张望。
这裏的草皮有刚被踩踏过不久的痕迹,淡淡的少女清香还存留于空气中,只不过很快就被冲散的一干二净,估计对方刚离开不久。
她不由加快脚步往教学楼里望去,一道长发飘逸的身影刚好消失在走廊尽头,手中貌似还拿着一顶白色贝雷帽。
桐须真冬皱起眉头,总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熟悉,但电话刚好拨通,她只能暂且放下心中的困惑,先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再去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