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休息日的车站人来人往,听不清的喧哗在耳畔似水般流过。
若是坐在路旁粗糙的灰色石阶上,静静地望着这一片区域,便会有种与周遭纷扰急促的节奏格格不入的感觉,令人不禁唏嘘而起。
天是灰色的,阴天,却没有近雨的黏稠,微风拂来,有着接近黄昏的清凉,四月末的暖意很好地调节了温度。
轻轻碰着罐身,少女白皙莹润的指腹逐渐被热咖啡的铁罐皮温暖,一抹娇俏的粉红染于其上,正如少女那一头唯美的樱粉色短发。
“虽然说想要聊聊,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先说什么才好啊……”
要直接拜托他别说出自己在当演员的事情吗?这样会不会太过失礼了呢……
一花若无其事地考虑着,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液。
似是为了放松一天下来的疲劳,坐在石阶上的她放下了罐子,长长吁了口气。
手撑着粗糙的石面,一花忽然用力伸直了脚,像在伸懒腰,也像缓解尴尬的举动。
马靴后跟在地上敲了敲,喀喀两声清脆回响,俏皮悦耳。
皮带短裙下的修长玉腿就这样显眼地晃了晃,仿佛能反光的净白肌肤极为惹眼,她身旁的少年没去看,却将附近的男性视线全都吸引了过来。
被那些目光给激起了鸡皮疙瘩,一花赶紧收拢双腿,坐姿端正起来,然后悄悄瞄向身旁的高瘦少年。
“就说些妳没办法对姊妹们说的话吧。”
浅田轻抿一口冰凉的苹果汁,眼睛专注盯着进出车站的人群,好似在细数其中的男女比例。
“作为委员长,偶尔听一下部下的牢骚也并无不可。”
“委员长与部下……是吗?”一花喃喃重复一次,随后略显调笑地眯起眼,“呼呼,原来浅田同学喜欢这种P.LAY啊?就像老师跟学生一样?”
“……我的确有类似家教的职务在身,但可没有那种龌龊的想法。”浅田半移视线过去,语气平淡,“妳要是没什么想说的正经话,我就先回去了。”
一花吐了吐舌头,双眸楚楚可怜地眨着:“抱歉抱歉,我只是想缓和气氛嘛~”
“今天开玩笑的时间可不多,接妳的人快来了吧?”他仰头望着灰蒙蒙的云色,轻声道,“这气氛,挺好的。”
“嗯……”
意会到他在提示什么,嘴角的笑容逐渐淡化,精致的五官沉沉肃然,一花低头望着一片嫩叶打着旋落在地上,兴致显然不高。
“事务所的社长临时帮我安排了一个练习课程,算是为接下来的重大试镜做准备吧?”
她直接将心中的要事说了出来。
“紧张?”浅田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捻着刘海的手指一顿,让视线在指尖上停留许久,一花轻轻一笑。
“浅田同学,太聪明又太直接可是会让人敬而远之的喔?”
浅田不禁愣了愣,手不自觉地捏了捏苹果汁的瓶身,沉默半晌,表情有些复杂地叹气。
“抱歉……很多时候,我宁愿自己是个笨蛋,就像四叶那样。”
“啊哈哈……”即使是在干笑,一花的神色也比方才温柔了些许,手在头上比了两个兔耳形状,转头朝浅田弯起嘴角,“别看四叶又单纯又可爱,她可是我们几个人之中心思最细腻的喔?很多时候啊,都能察觉到我们的烦恼,然后在最合适的时候扑上来安慰我们呢!”
浅田也露出了笑容,他知道,四叶就像他人深陷黑暗的时候,适时为其照耀前方路途的光源。
这种能力,羡慕也羡慕不来,因为只有她那样的笑容、那样的元气,才能毫无阻碍地踏入他人心中,用那笨拙而直接的方法鼓励着对方。
这是只有她能做到的伟业。
“……试镜的话,要做什么准备?”
浅田忽然开口,语气像是闲聊一般的平淡,他也没有看着一花,只是在远处色调黯沉的高楼大厦中,缓缓游移着沉静的视线。
一花先是疑惑地望了他一眼,随后也跟着看向天空,沉吟片刻后,轻轻说道。
“如果导演有先给剧本的话,就要花上一段时间去把剧本读通,然后去揣摩什么样的情绪最适合自己想要的角色……不,很多时候,导演让你演什么角色你就得演给他看,所以随机应变也是很重要的……”
“嗯,所以平常都要磨练演技吧?”啜了一口苹果汁,他的声音似远实近,如棉丝一般钻入耳中。
平时翘起的嘴角逐渐弯成疲惫的下垂,一花叹了一口气。
“是啊,一直练、一直模仿、一直摸索,但都没什么进步,演技课程中也老是被骂……明明社长都花那么大的代价培养我了,却还是收效甚微,越来越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演戏的天分了呢……”
说不定是我自以为是,太过自大……
将自怨自艾藏在喉中,她抿着嘴,拿起咖啡罐,温热的罐身稍微缓减了一些心中的郁闷。
这样啊……一声依附在句末的淡淡应答后,浅田继续道。
“最近是大电影的试镜吗?”
“不算大,但好歹是有名有姓、能够在萤幕上出现超过一分钟的角色。”她习惯性地露出笑容,只不过没有任何开心的情绪浮现,“说真的,比起紧张,现在害怕的心情还比较多一点吧?害怕自己无法达成社长的期望,也害怕在试镜中被数落的一无是处。”
边接话,浅田边缓缓向后靠去,背脊被石阶顶住,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好歹能躺,能让视线容下更多的天空。
风很静,静到声音清晰。
“怕做不到?不敢跟姊妹们说的原因,也是这个吧?”
他躺着,一花却抱起双腿,向前蜷缩起身子,对着黯沉凝实的地面淡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