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
波萨诺瓦式的背景音乐缓慢流淌着,一处座位的空气却仿若凝结起来了一般,就连雨声也敲不碎其中笼罩的僵硬。
(逃避……梦想的理由?)
这句话萦绕在耳旁,让一花恍惚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伪装着的冷淡表情也好似破开了一点裂痕。
随后,她回过神来,暗自咬牙抱怨着。
(明明我都这么拜托了、明明我都这么哀求了……结果你这家伙,竟然还这么无情地试图撬开我的嘴巴?)
而且你刚刚都猜得差不多了还要我自己说,这算什么?强迫自爆?揭人伤口?
真的是,一点都不温柔啊!
就不能体谅一下纤细又脆弱的少女心吗?就算是我,就算面前坐的人是你,在这种气氛下,我怎么可能说得出那种话——
“我、其实——!”
话音未落,下颔一绷,张开的嘴便迅速合起,截断脱口而出的话语。
(好险,差点真的说了出来!呜啊啊啊,我到底是有多动摇啊混蛋!)
一花不动声色地垂着头,捏了捏浴衣裙摆,几次深呼吸之后,重新整理好表情和心情。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想要回应他的期待,想要成为他口中那坚强的人,为此一直努力到了现在,结果就只有会计事务越来越熟练,演技还停留在龙套角色的水准,所以感到了不甘心——就算结果的部分他都猜中了,但原因一花实在说不出来。
都怪他,用那种认真的语气说这种事……现在的气氛真是太不妙了,一不小心就会发展成谈心的场景,让人忍不住把自己心裏想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交代出来。
虽然他可能会在这之后安慰自己、让自己好受一点,然而有些事情,只能成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面对只是‘委员长’和‘好朋友’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更何况,说了的话,就等同于将责任甩到了他的肩膀上,那她刚才还打断什么?现在还伪装什么?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
“要说的话,只有一句。”
换上了另一层面具,一花轻轻蹙起眉毛,刻意疏远道。
“我并没有逃避梦想,只是因为今天状态不好,知道试镜没什么机会成功,才不太想去而已。”
说出半真半假的谎言后,接着表明自己的立场。
“浅田真一君,这件事不仅和你无关,你猜的那些也全都是错误的,所以,为了我们两个的友情好,就到这裏打住吧。
要是你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话……”
话音微微拉长,她忽然偏头笑了一笑,水蓝双眸直直凝视着他,目光并无半分退让,甚至隐隐传出威胁的意味。
可能,他也看得出来现在的自己还在演戏吧?
那正好,就这样让他直接明白——‘即使说谎,我也不想把心中的话告诉你。’
‘我已经做好觉悟,之后的试镜就算会失败,那也是独属于我的失败,请你不要参与进来。’
或许她还是无法坚强,但逞强这件事,她已经十分熟练了。
从以前默默加强着演技,到现在为了兼顾两方事务而减少睡眠、还要让自己若无其事地和他人打招呼,逞强、勉强之类的举止,对中野一花来说已经是本能一般的轻松。
而且天台上那次,他也说过的吧?
“站上舞台的人,就该做好舞台上的工作。自己洒下的汗水,不干观众的事。”
以现在的情况,或许后面还可以加上这么一句——
“在成功站上舞台之前,请不要擅自拉开我的序幕。”
“我,不想让你看见这么软弱的我啊……”
最后,这句话还是脱口而出了,她却没有让他听见。
只是嘴唇动了动,目光黯淡下来,对膝盖上将浴衣下摆捏紧的手轻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