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田还没坐稳，就听她呢喃一般说出这句话。

“什么？”

“我说够了！”

像是火山骤然爆发，也像压缩已久的弹簧失了控制。

瑠衣双手猛然用力，将浅田狠狠压倒在地，然后骑上了他的身体，双手压在他的脑袋两侧，让阴影完全笼罩住他。

他怔然地瞪大眼，身心都处在一个懵逼的状态之中，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忽然被人给沙滩咚了。

即使身后是柔软的沙子，被少女用尽全力地推倒在地后，依旧让他的背撞到隐隐发疼，有些艰难地发出声音。

“瑠衣，妳……”

“明明对其他人都这么温柔，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为什么就不能再任性一点？”

整张可爱的脸蛋都难受地皱了起来，那眉眼间的星光闪烁，轻柔地撞入了浅田的眼帘。

“给我认真地、为自己好好想一想啊！难道你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他哑然无语。

然后又无奈地笑了起来，坦承道。

“是在说我无私吗？那妳就错了。

就是因为我太过自私，享受着被她们喜欢的感觉、享受着那股暧昧中的心动的关系，才会一直犹豫到今天，害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更是为了解决自身的罪恶感，所以即便知道会让她们像妳一样生气到这个地步，也要独断独裁地做出决定。”

他事不关己地做下了结论，唇角的笑容仍旧不变。

“就是因为我的笨拙与任性，没办法在她伸出手的时候紧紧握住，没办法在她逃离的时候紧紧抱住，也没办法认真回应她不愿逃避的直率感情。

归根结柢都在我身上，我这么说，妳懂吗？”

脸颊气到发红，瑠衣不禁咬起牙来，抓住了他的衣领，总是平淡的嗓音骤然掀起了情绪的巨浪。

“所以说那又怎样？那都是她们的事情啊！自认为自私的话，想做这种事情就去做啊！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想的啊！当个自以为是的罪人有意思吗！”

浅田毫无退避，与她颤动的眸光直直对视。

“有人说会等着我，但我却不能保证能不能让她等到，她在这段时间为我浪费的心力、时间，谁来负责？又由谁来赔偿？

妳以为我以前没被别人告白过吗？但如今面对她们，我没办法像之前一样直接拒绝，没办法让她们不要再接近我，没有一个能够果断地不再往来、见面就像陌生人一样——

听清楚了吗？我这是在给她们希望啊！”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面庞又开始紧绷了起来，像在隐忍着什么，低沉的声音从齿缝间传出。

“不想离开她们的，是我……

好不容易成为了她们的教育者同伴，好不容易跟那五人一起度过了难关，好不容易被学生会的大家所接纳、有了充满欢笑的容身之所，好不容易认识了跟我一样带着假面才能生存的女仆，好不容易有了温柔可爱又贤慧的妹妹……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快乐，明明装傻的话就能过上玫瑰色的日常生活……妳以为我不知道吗？妳以为我不想吗？”

拳头缓缓握紧，他猛然仰起身，额头顶上了瑠衣的额头，在极近的距离用力地瞪着她，龇着牙，嗓音恍如受伤的野兽般沙哑。

“就是因为知道才做不出这种事啊！”

“明知苹果有毒还要等着公主吃下苹果，只是为了能够亲她、睡她、享受跟她在一起的快乐，妳是要我去当这种人渣一样的王子吗？！”

“妳说——”

迎着她莫名平静下来的目光，浅田张了张嘴，表情从激动、难受、复杂、颓然，缓缓变成了不知所措的失落。

拳头再次松了开来，话语也逐渐失去了力气，越来越低。

“想保护重视的人，为什么就这么困难啊……”

他移开了视线，肩膀无力瘫下，重新倒回沙滩上。

平躺着，黯淡的目光仰望向那片广阔的星空，却只觉得这张黑色幕布上的银色亮光，突然碍眼了起来。

滴答。

一滴温润的水珠，忽然从他眼眶边缘滑落。

浅田忍不住眯起眼，天空没有下雨，他现在的心情也不适合哭泣，那这个是……

“太好了。”

瑠衣弯起了水光盈润的眼眸，没有任何悲伤地流下了泪水。

一滴、两滴……

她反而微微笑了起来。

“这就是，你真正的烦恼吗？”

浅田不解地看着她。

她抓着浅田衣领的手放松了一下，随后倏地握紧，将他的上半身提了起来。

带着泪水的苦咸与湿润，将脸颊贴向了他，闭上眼，就这样嘴对嘴，动作轻柔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