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不错,可这点时间和这点钱够干啥的?
时间就不说了,弄不好还弄不坏吗?挤一挤就有了。
可这钱呢?拿钱置办家当那一天能能置办齐全。可这点钱,还包括这一个月的生活费呢?算算就知道,能买到的东西真不多。
再说了,一个地窝子,谁舍得花钱拾掇它啊。
还得自己来。
其实割苇子搓麻绳编席子也不是啥轻省活,也琐碎费人的很。
但还得干啊!
得了,东西放下带上砍刀当镰刀使,割苇子去。
下面的洼地边上,长的都是又细又长韧性极好的苇子。不止是林雨桐打这玩意的主意,想到这一点的人多了去了。刚来的人,谁跟谁都不认识。都是胡乱的搭话呢。这个问:“你也来啦。”那个答:“能不来吗?谁知道这地方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林雨桐跟人家也这么答了几句,就有人喊:“大妹子,可找着你了。”
原来是之前搭话的那个彪媳妇,她就应人家:“来了。这块苇子不少,一块干?”
“行!”这媳妇就道:“我借了手推车过来,咱一起干。”三两步跑过来,“你说咱是不是有缘,我男人才找到个合适的地方,结果我往边上一瞅,那干活的不是你男人吗?哎呦,大妹子有福气,你男人是长的真俊。”
周围就传来几声善意的笑声。
这人说话的声音贼大,又不知道人家到底在笑她啥,跟着笑了几声才道:“咱以后都是一片的邻居了,叫我张嫂或者桂兰都行,我男人叫张宝柱……”
边上就有女人搭话:“那以后就叫你张宝柱家的!”
“成!”桂兰应着声,嘿嘿的笑,这又跟人家聊上了。
等了一会子,林雨桐还听见人家问桂兰:“你边上那小媳妇是谁家的?怪俊的。”
“她男人是保卫科的。”桂兰特别热心的跟人家介绍林雨桐,“你们叫她金老四家的,或是叫虎妞都行。”
啥金老四家的?
老四老四的,老四是谁都能叫的吗?
没完了还?
“我男人叫金垠圳,我叫林雨桐。”她跟人家正儿八经的自我介绍。
别老是老四老四的,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垠圳,这是啥名字?
“就是无边无际的田地。”林雨桐这边解释。
那大家都理解了,这跟叫满囤满仓啥的是一个意思,都是当爹妈的想吃饱肚子想疯了之下的产物。
割够了一车,林雨桐叫桂兰,“走不走啊,送回去再来。”
然后送回去林雨桐就不来了,为啥?
因为回去的时候钱思远带着程美妮在林雨桐家的另一边,准备也挖地窝子呢。
三个男人各干各的,但三个女人可以合作啊。
林雨桐编席子编的最好,她可以坐在边上编。然后程美妮去找野麻,还没开春,雨水也没下来。这玩意还没泡烂,剥下来是可以用的。
不过这活比割苇子还难干。
程美妮不停的戳钱思远的脊背,低声嘀咕:“我不去!野地里我一个姑娘家,多害怕啊。”
钱思远就莫名其妙:“到处都是人,谁能把你怎么着。赶紧的。”
真是!到处都是人。
四爷选的这个地方吧,在一片坡顶上。前面那户人家,在自家十多米外的小沟坎下面,后面基本靠着顶了。背坡有人的话,人家跟自家是背对背,不存在泼水等一系列的问题。
他在边上挖坑,林雨桐一边修整苇子,一边问他:“能弄个厕所吗?”
“能啊。”你不能忍受的事,我也受不了啊,这可不得想办法弄厕所吗?
然后他拿着跟棍子就在地上划拉呢,多大的房间,留多大的台子做床,怎么规划能挡风又私密。
林雨桐瞧了一眼,就觉得,费工夫着呢。
整理苇子的空档,她还能在周围砍一些灌木回来。粗的将来棚在地窝子上,细的晾着当柴火烧。顺道也捡一些干柴。
今儿的饭还不知道在哪呢?
正寻思着人家是怎么安排的,结果就有拉着驴车的一路上来。车上拉着粮食咸菜,又有现成的馒头窝头挂面。不是发工资了吗?拿钱买啊。
不过就是东西便宜,厂里给着补贴呢。
一分钱能买三个窝头。就这还有人嫌弃贵,在里面挑拣大的小的。
林雨桐过去买了几个馒头一把挂面还有一块小咸菜,今儿的伙食就这些了。
吃饭的时候,馒头夹上一小片咸菜,在火上烤一烤就能吃了。想偷吃也不行啊,现在没这条件。
干了一天,席子编了一席,因为麻绳跟不上。
把桂兰气的直跟林雨桐嘀咕:“不能跟那钱家的合作。磨洋工了。”
而四爷呢?
挖了一个深两米半,长宽各一米的坑来。这啥时候才能弄好啊?
结果天擦黑,来了几个人。
到了跟前,才看见是一身便装的林百川带着大原和大垚两个人。三个人悄莫声息的。谁也不认识谁,一路也没人知道这是找林雨桐和四爷的。
大垚就说:“离家也不远,回家住也比在这里强啊。干啥呢这是?”
林百川拿起铁锹:“别废话,赶紧的。今晚还不定能不能挖出来呢。”
加班干?
行啊!
反正加班干的人还不少呢。要不然这还没出正月的天,晚上能冻死人。
用煤油灯照着,四个人空着肚子,干了大半晚上,才算是弄的有个大致的模样了。剩下修坡弄棚子,不是啥大活。
大原就说:“我晚上再过来。把家伙什都拿上,再给你们拾掇拾掇。”
走的时候,天还黑着呢。
林雨桐和四爷去送,结果走到半道上,林百川的脚步就停下了。林雨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已经灭了的火堆边上,蜷缩着一个姑娘。近前两步,可不正是林晓星。
有人靠近了,她跟受惊似的一下子就蹦起来。
等看到眼前的人,她愣了愣,低着头叫了一声:“爸爸。”
林百川看看她脚边的铁锨,问:“你的责任区在哪呢?”
林晓星愣了一下,才赶紧指了指挖的最不像样的地方,“那儿……就那儿……”
林百川在手心里吹了两声,搓了搓,拿起铁锹就干。
大原在边上杵了半天,但到底拿着家伙过去了。他一动,大垚才过去,四爷帮着往出运土。四个大男人帮着干,一个小时就干的差不多了。天边稍微露出点鱼肚白的时候,林百川才收手,看着俩儿子笑,然后才对林雨桐和四爷道:“行了,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临走看了林晓星一眼:“受不了就回家。”
什么意思?看着林百川走远的身影,林晓星就道:“你就是看不起我。我就是要做出个样儿来叫你看看。”
这孩子,还较上劲来了。
林雨桐也不去管她,她这会子是真累了。早上还冷,不想睡。两人把顶棚给搭上。把昨儿那一张席子先铺上。然后和泥,给上面一层又一层的抹。最后再加上枯草,一层一层的码的厚厚实实的,大致的样子就有了。最叫林雨桐满意的是,四爷竟然还给顶棚预留了一个天窗。天窗上面带着活动的棚子,既能遮风挡雨,又能透光。
这地窝子是个回字型的,下坡进去走到头就被挡住了,得转弯走过道,这过道又走到头,再转弯才是房间。
四爷就说:“两边顶头的墙上,掏个窗户,绝对透风。”天冷的时候堵上,搁寒!
窝棚的前面,进窝棚的斜坡两边,用土墙隔开。斜坡的一边是厨房,一边是厕所。
厨房怎么着都成,关键是厕所。不用到处去跑,漫山遍野的上厕所去。
然后给厨房和厕所也搭上顶棚,大体林雨桐就满意的。
旱厕就旱厕,只要随时打扫,其实也能收拾的特别干净。
虽然地方不大,但规划的是真好。一拨一拨的人进来参观,白天想睡一觉的时间都没有。四爷是拾掇边边角角。林雨桐是继续编席子。
边上那个张宝柱,是打铁的出身,好家伙,有一膀子力气。人家看了这边怎么弄的以后,一天一夜的时候,人家愣是给弄了个比这边更大的。
桂兰高亢的笑,好似跟谁家比赛似的:“我喜欢地方大,大点宽敞!”
就有人调笑:“桂兰嫂子,晚上就睡个觉,你要那宽敞的地方干啥?咋的啊?晚上捣鼓的挺激烈啊?”
“扯你娘的犊子!”桂兰插着腰骂回去,还不忘显摆,“俺男人就是能折腾,咋的了?”
程美妮在一边嘀咕:“啥人啊?难听死了。”然后又抱怨钱思远,“你看看人家那地方,再看看咱家的?”
林雨桐去看他家留出来睡觉的台子好按照尺寸编席子,进去瞧了一眼,就难受。
深度吧,不到一米五,得猫着腰进去。进去就站不直。台子前面只够放一双鞋的,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就是顺着坡下去刚够人落脚,就没地走了。就是一睡觉的土台子,然后也只有单人床那么大。两个人住,得人挤人。
“这个太憋屈了。”林雨桐把手里只编制了一半的席子匆忙收尾,只这一半他们铺着只怕都大。
“这就不错了。”钱思远伸出双手叫林雨桐看,“疼死我了。”
一手的血泡啊。
那这没办法,真谁顾不上帮谁的。想要安家,活儿太多了。
四爷搁在下面正掏壁炉抹个简易的泥烟囱呢。林雨桐窝在小厨房,搭建个土炉子,支个案板。完了还有床围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是一星期的安家时间,还真是紧紧凑凑的。
大原和大垚每天晚上都过来帮一会子忙,到了都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俩带来三床的羊皮褥子,“爹给找了两件旧的羊皮袄子,娘和奶改了几天,改成了三床褥子。垫在身子下面。”
这里面肯定有一床是给林晓星的。
林雨桐捡了个晚上的时候给她送过去。她那边是八个女生一间宿舍,她睡在最靠边的位置。这位置不好,不光是身下是潮湿的土台子,就是背后,也是潮湿的墙面。
林雨桐把褥子给她,又反身回去,把包裹羊皮褥子的军用帆布带过来给她:“这东西也隔潮,订在墙上当墙围子。”
等林雨桐走了,一个宿舍的就问林晓星:“那谁啊?你认识?又是羊皮褥子又是墙围子的?对你这么好啊!你家亲戚?”
“什么亲戚?”林晓星拿着东西去收拾铺盖,“那是我姐。”
林雨桐在外面听见一声‘我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事闹的,你说能咋办呢?
行吧!她姐就她姐吧。
一周的安家时间之后,职工就正式上班了。
四爷一早就走了,林雨桐能干啥啊?
出了门,就看见在门口无所事事的桂兰和程美妮。当然了,大家都是没工作的,都不知道该干啥。
桂兰一边挽裤腿就一边问:“去兜鱼去不?那水沟子里肯定有鱼,那天割苇子我没顾上。现在去,准能逮着。”
程美妮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回去了。
林雨桐拿了东西,将自家那栅栏门一锁,“那就去吧。”
结果才走了没多远,程美妮就赶上来了,也不说话,就只跟着。
桂兰就说呢:“这也不能总闲着。他们厂要是没活干,咱就得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干活的地方,不挣钱也行,哪怕是管一顿饭呢?”
这想法很现实,就是这个道理。
一路说着,就到了水沟子的边上,水浅的很,深处也不到膝盖,就是这天太冷,没人愿意下水。
林雨桐手里是那种密密匝匝的网兜,下水她是不干的。
结果还没下水呢,就看到好些人在下网子。恍惚的听见俩女人说话。
一个说:“别弄这费神的事了,赶紧做饭吧。那么多人等着吃饭呢,你们要磨蹭到啥时候去?”
另一个说:“咱缺人手。又得做饭,又得烧热水,一人长四只手,也赶不过来啊。”
林雨桐就不由的嘀咕:“该不是后勤食堂缺人。”她的脚步就快了两分。
桂兰听了一耳朵,就赶紧放下裤腿,拍拍身上的土:食堂吗?这地方可是油水足的地方。
“跑啥啊?”程美妮跟在桂兰的身后嘀咕了一声:“你再跑也没用。人家那虎妞,别看跟咱们挺像是一回事的。其实是两码事。人家有个当师长的爹,你有吗?你就是能把萝卜做成山珍海味,那人家也不可能用你。跑啥啊?别急!”
“啥?”桂兰就看程美妮:“师长?你说她爹是师长?”
“那可不吗?”程美妮给手哈哈气,“那天晚上给她挖地窝子的,就是她爹跟她俩哥哥。我跟他们是一个屯子的,我还不清楚?”
“那她爹干啥不给她找个工作呢?”桂兰半信半疑。
“那人家不是面上大公无私吗?”程美妮凉凉的道,“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谁知道人家那些人背后是个啥意思呢?不信你看着,最后那差事是谁的?”
“那可不行。”桂兰立马瞪眼,“师长的闺女咋了?如今都解|放了,都人人平等了,那师长的闺女还能搞特权啊?要真是这样,我可敢豁出去闹的。”
所以林雨桐正跟人家说着呢,结果这位就来了一句:“她是师长的闺女,你们要是偏向她,咱们就找厂领导反应反应……”
众人:“……”师长的闺女?我们并不知道。她只是告诉我们怎么能快速的兜到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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