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src="https://img.zhaozhi.us/pc/pc.js?v=2022"/>
夜静但觉蛙虫欢,晨醒更爱山泉甜。
这所小院,地处西溪湿地的水岛之上,山水灵秀,旧时曾是风雅之士的别业所在。如今,零散在水岛之上的十余处小院,曾是旧日渔民旧宅翻新,带着旧旧的味道,颇有些与世隔绝的感觉。
从程宅之中,他拖着我的手离开的那一天起,我们在这里已待过了近半年的时光。
这所小院是没有产权的物业,所以,很幸运地逃掉了那一堆神仙般的不平等条约——程天佑狡黠中带着一点儿小得意。
至少,大少爷暂时没有太落魄。
而至少,新婚的日子,未尝贫贱夫妻百事哀。
时光一去半年。
不觉间,已近冬日。
天白云冷。
我走到他身边,将刚泡好的茶放在他手边,说,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他回眸,抬头看看我,将书轻轻搁在腿上,握住我的手,说,一篇文章,很感慨。
我顺势附身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靠着他的腿,歪头,端详着那本书。上面一段: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天佑会看得那般出神,张岱的这篇《自为墓志铭》里的“繁华”,大抵也是他少年鲜衣怒马放纵无形的最好写照。
心里颇觉感触良多,嘴上却依旧不饶他,我歪头,取笑他,说,是不是觉得如今从良了,后悔了啊?
天佑弯起手指轻敲了一下我的脑门,说,没什么后悔的。只是突然觉得人生不过大梦一场,很多都是虚妄。
他低头看着我,眼里的波光那么鲜活生动,单手温柔地摩挲着我的发。
他说,姜生,现在多好。你在我身边。
眉眼全是深情。
此时窗外,天干云冷,阳光正好。
冬日的风,推一片阳光贴在玻璃上,盈到室内,落满我们身上。
满室阳光里,我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腿上。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大约就是这般模样。
突然,有敲门的声音。
我愣了愣,程天佑的眼眸很凌厉地瞟了过去,似乎,这一声,是他等待了许久;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他起身,我也跟着起身。
推开门,才知是虚惊一场。
原来是小安,一个在这里陪着爷爷在此帮助屋主看护房子的小女孩,她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孩。
她叫小安,五六岁的样子。
这里,本就人极少,而且房子多是度假所用,屋主们根本没有住在此处的,多是一些看护房子的工人。小安和她的爷爷便是其中之一。
只有在西溪最美的几日季节里,屋主们才会到此处,比如,三月烟花起,八月桂花香,十月芦花飞。
所以,初到此地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女孩的爷爷,一直当我们也是帮屋主看房子的小夫妻,偶尔挖出的藕,钓到的鱼,老家人送来的荸荠,他或多或少都会分我们。
程天佑也不说破,有那么几次,跟着老人去钓鱼,后来才知道,老人姓卢,是个花匠;两个男人,一个高冷总裁范儿惯了,本来就话少;一个习惯察言观色,更是不多问。所以,我们彼此对对方的了解就是——他知道我们姓程,许是看护屋子的小夫妻;我们知道他姓卢,一户屋主家的花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