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玉楼人去万事空(1 / 2)

两世欢 寂月皎皎 5645 字 5个月前

谢岩愕然道:“你说……景辞这次是自己应允退婚的,还预备娶则笙?”

慕北湮笑道:“他跟皇上的关系,你比我清楚。若不是他自己应允,谁能逼得了他?所以咱们都各自预备预备吧,他和王则笙,我和阿原,还有你和长乐公主,估计各家都得忙碌一阵吧?哈哈!哈哈哈!”

他莫名地笑得很乐,而谢岩呆呆地站着,喃喃道:“这……是谁在乱点鸳鸯谱?”

宫门外的马车里,阿原抱着双膝,静静地坐着。

一阵迅捷的脚步声后,锦帘拉开,午后炙热的阳光射入,她眯了眯眼,才觉眼睛里涩痛得厉害。

慕北湮坐了进来,却笑得明朗,问道:“阿原,公主跟你说什么呢?”

阿原笑了笑,“哦,她开心得很,说会预备重重的贺礼。想来我也得预备一份回礼吧?她跟谢岩的好日子,只怕也不远了!”

慕北湮道:“他们只怕会在咱们后面。咱们两家合成一家,备一份贺礼就行了,真是划算!”

他边吩咐车夫回府,边揽着阿原笑道:“我想想送啥。送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如何?”

阿原道:“你忒不厚道,怎能把长乐公主说成牛粪?回头她告诉皇上,皇上得拧下你脑袋!”

慕北湮笑道:“我岂会那般不厚道?我是说,长乐公主一朵鲜花,插在谢岩这堆牛粪上了!”

“……”

阿原也忍俊不禁,“谢岩也算是千百里挑不出一个的青年才俊,你居然这般说他!”

慕北湮扬了扬拳头,“再怎样的青年才俊,他拳头没我大,官位没我高,所以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的表情有些夸张,阿原笑了片刻,便低下头去,沉吟半晌方道:“北湮,我跟景辞的事,其实你没必要插手的。纵然现在有些看不破的事儿,早晚我都能看破,并没什么好担心的。”

慕北湮笑道:“怎么?你看不上我?晚了!皇上金口一开,你想悔也没机会了!”

阿原的手指轻轻敲着座椅,无声却急促。

她叹道:“我没什么悔不悔的,但我不想毁了你小贺王爷的大好基业。我晓得你面恶心善,怕我被人嘲笑,日后诸多不便,才会主动提出与我成亲。可我怀着孩子嫁入贺王府,占了你贺王府嫡长子的名分,我又成了什么?”

慕北湮气结,“你……你说什么?我面恶心善?面恶心善?我哪裏面恶了?”

他在车中翻来翻去,试图找出面铜镜来,瞧瞧自己怎么着就面相凶恶了。

阿原忙道:“这个不是重点……最要紧的,贺王府的血脉不能被我混淆……”

慕北湮道:“咱们行伍出身,不讲究这个。你看皇上那些皇子里,博王、冀王都是养子,不是一样得宠?”

他声音低了些,“我父亲生前最欣赏博王,说他勇武宽仁,英明有才,还向皇上进言,天下未平,当立贤者为储君。博王又最得皇上宠信,皇上似乎真有立其为嗣君的打算。可见孩子只要孝顺聪明,是不是亲生的原不要紧。咱还是谈谈最要紧的事:我怎么着面恶心善了?”

阿原抚额,“我只是随口一说……”

“随口说也不该呀,你看我这容貌气度,说我面善心恶还可,怎么就会面恶心善呢?你见过长得这么俊秀的恶人吗?”

“额,那便是我说错了……”

“为何会犯这般低等的错误!”

“大约刚刚认识时,你有点……嗯,无耻吧!”

刚见面便拉着她去茅房,查个案能对她下媚药……

他明明就是个长得异常俊秀的恶人,于是再俊秀在她看来也是面相凶恶了。

慕北湮勉强接受了阿原最后的解释,但沿路依然在纠结那句“面恶心善”,甚至找出一柄亮闪闪的匕首来,把锋刃当作镜子照着,试图告诉阿原,他顶多是面善心恶,绝对不会面恶心善……

最后,他还真的总结出了他自己面善心恶的结论。

他在阿原退婚或被退婚的关头,提出要娶阿原,当足了大善人;但他娶阿原为妻,只是想娶个跟原清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以慰相思,还能博得原夫人欢心,得到大大一笔嫁妆,从此宦途平顺,简直是一举数得……

阿原啼笑皆非,也不晓得该信他几分。

只是慕北湮胡扯了一路,她便再也没法去纠结,她怀着景辞的孩子,该怎样嫁入贺王府。

她并非看不出,慕北湮笑嘻嘻地胡说八道,分明是有心维护于她,不想她为难尴尬。但他说的有些事,也许是有几分道理。

从前朝末年算起,这乱世已持续数十年。梁帝虽是大樑之主,如今诸国并立,他长年征战在外,性情越发急躁暴戾,且猜忌多疑,大臣和诸子动辄得咎,反而是长乐公主这等不管事的女儿,最得梁帝宠信。

诸皇子里,大皇子郴王朱友裕御下宽和,英武过人,只因追杀某叛将不力,便被梁帝猜忌另有居心,差点被当场斩杀。后来虽因张皇后一力营救保全下来,到底惶恐不安,不久便病逝。三皇子郢王是亲生,但母亲微贱;四皇子均王是张皇后所生嫡子,喜文厌武,常与当世大儒来往,梁帝以武力得天下、治天下,还冀盼着靠武力一统天下,自然大为不满,训斥得不少,可惜均王只顾着诗书相伴,向来敷衍以对,梁帝自然气得不轻。

于是,并非梁帝亲生的二皇子博王,居然成为梁帝诸子中最受看重的一个,指不定真能成为大樑的下一任君主。

梁帝能对养子和亲生子一视同仁,慕北湮不介意阿原腹中孩子是否亲生倒也不奇。

于是,她真的要嫁给慕北湮为妻吗?

原夫人这晚留宿于宫中,根本不曾回府。阿原明知她跟梁帝的关系不同寻常,也不便追问,遂叫琉璃等人找出当日端侯府下的聘礼和婚书,预备退回去。

婚书就压在她妆匣下,聘礼也很好找,库房中抬出了十八只大红绸子紧紧捆缚住的箱笼。

阿原围着看了两圈,问道:“好像都没打开过?”

管事忙道:“回大小姐,当日聘礼到了,大小姐看了看礼单,便命收入库中,的确没有打开过。”

连聘礼都懒得看一眼,只能说原清离根本没把这桩婚事放在心上,或者说根本没当真。这只是她为离开大樑所做的筹划中的一环而已。

阿原命人依然收拾好,预备明日送回端侯府,然后坐到窗前,边喝茶边皱眉苦思。

慕北湮见她虽有愁意,但到底已不是数日前的伤痛难抑,很是宽慰,遂上前问道:“你还在想清离的事?”

阿原点头,“虽说咱们已能肯定,清离早与景辞暗中有了联系,借劫杀之事脱身,取代风眠晚……也许就是我吧……嫁给那个李源。但这其中还有很多谜团未解。”

慕北湮点头,“这事既与端侯相关,前因后果,大约也只有他最清楚。不如咱们去问问端侯?”

“不用了……”

景辞或清冷或含笑的面庞在阿原脑中一闪而过。但始终踟蹰不去的,竟是景辞从建章殿匆促离开时的背影。

不过淡淡一瞥,她仿佛并不曾把他放在眼里,就好像并不曾把两人来得荒唐去得莫名的婚约放在眼里。

心头不知什么时候被捅出的某个窟窿似被灌入了凛冽的风,呼啦啦透胸穿过,寒冷,裂开般的疼,竟又让她再次失神。

慕北湮别过脸,只作不曾留意她泛白的面庞,闲闲笑道:“也对,他既然参与其中,必定不肯说出其中关窍。不然回头我揪住言希问问吧!那段时间他正奉密旨出京办什么事儿,偏偏又对端侯的病那么了解,指不定就是去办端侯的事儿了!”

阿原定了定神,苦笑道:“左言希?嗯,他必定是知情者,也许还是执行者……和知夏姑姑、则笙郡主一样,他很想杀我。”

慕北湮惊愕,旋即笑了起来,“阿原,这个你可想错了!医者父母心,何况他还是医者中的医者,向来只会救人,怎会杀人?”

阿原叹道:“可他不仅是医者,还是皇上的影衞。你认为皇上会养不懂得杀人的影衞?”

慕北湮柔声道:“这是你不晓得他身世。他父亲原是皇上最亲近的心腹侍衞,也是我爹好友,当年在战场上为救皇上而死。皇上怜惜他幼弱,才让我爹收养下来,但并未改姓,说好日后还要承继左家香火,像他父亲那样效力于皇上麾下。所以即便他无才无艺,都能是皇上影衞。这次他被押解回京,下入狱中,端侯担忧,我却不太着急,也就是这个原因。念着他生父旧情,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皇上都不会真的拿他怎样。”

阿原慢慢地旋着茶盏,低头瞧着茶水中映出的自己的憔悴面容,顿了半晌,方道:“于是,他杀人,同样可以无所顾忌?”

慕北湮听她口吻,倒也怔住,“你好像知道些什么事?”

阿原道:“当日灵鹤髓一案,沁河衙差丁曹发狂后失足摔死,我一直疑惑,姜探病弱,是怎样做到半夜三更在山间追杀他,并放出毒蛇的。后来左言希承认他恋着姜探,我才敢肯定是那夜追丁曹的是左。是他想以毒蛇杀丁曹,又在山间遗落姜探所赠佛珠。后来丁曹失足摔死,他才放心离去。”

慕北湮还想否认,忽想起一事,顿时变了脸色,“我记得,你查朱蚀案,也曾毒蛇咬过?你……认为那人是言希?”

阿原叹道:“不是我认为,而我肯定,就是言希。他当时还想杀我,但景辞一出现,他怕被识破身份,立刻匆匆离去。但我记得他的剑和剑穗。后来在贺王一案中,搜他房间时恰搜出了同样的剑穗。我还曾因萧潇佩有相同的宝剑怀疑过萧潇。”

她翻出那枚苍黑色的双雀纹流苏剑穗,递给慕北湮。

“我后来打听过,左言希的剑和萧潇的剑是一对,都是皇上所赐。皇上先给了左言希一把,后来萧潇被清离戏弄,丢下破尘剑落荒而逃,皇上便把另一把给了萧潇。言希便是想用那把剑杀我。”

慕北湮持那剑穗在手,脸色终于也不大好看了,“你好像从未跟人说过这事?言希……怎会想杀你?”

阿原道:“景辞曾说,当年他的心上人挑断他脚筋,把他丢在荒野里喂狼。我后来想着,他指的莫非就是当年的我?所以他往日亲近的那些人,看到我一个个都是一副想掐死我的模样。可笑我当时还以为左言希和景辞有点那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呢,可人家左言希喜欢的明明是姜探那样病歪歪的女人,而不是景辞那样病歪歪的男人……”

她努力说得轻松,言语间不乏调侃,但慕北湮委实已笑不出来。

他轻声道:“阿原,你不会是那样狠毒的女人。”

阿原道:“我也觉得我不会。虽记不得风眠晚的事,但我记得身为风眠晚时的感受。”

梦境或幻觉中零落的小片段里,她谨小慎微,无时无刻不在看着他人的眼色,根本没有说书人口说那种操纵朝政、颠倒干坤的女谋士的威风。她的心裏眼里,满满当当,只盈了一个人的影子。

她开始看不清,但如今终于能辨出,那人正是景辞。

阿原突兀地笑起来,掩藏住胸口蓦地汹涌上来的绞痛,大笑道:“我以前像是谁都可以过来踩几脚的小羊羔……北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养鹰吗?我以前也养过一只的,应该叫小风。大约它惨死在我面前,所以我潜意识里还记得它,小坏受伤那回,我喊成了小风……真好笑,我叫风眠晚,我养的鹰叫小风,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和我的鹰其实是同一类,都只是旁人豢养来看家护院、偶尔还能拿来取乐的小玩意儿?”

慕北湮忽然也有些透不过气。

他上前,轻轻将她拥住,低声道:“你……别想太多。如果左言希有参与此事,那你失忆之事,也可能与他有关。回头我找他,问问可有医治的方子。”

阿原大口地喘着气,将眼底涌出的泪花一点点逼退下去,方道:“不用了!我现在很好,不想当回那个卑微的风眠晚。别说一个景辞,便是天下人弃我于不顾,我都不会再那样卑微地活着。”

慕北湮笑道:“你当然不会卑微。你现在在是原家大小姐,未来是贺王妃,即便跟我这个浪荡公子不怎么投契,日后也可养上一群美貌小情人寻欢作乐……咱们以后的日子不知会有多快活,又怎会卑微?”

阿原将湿淋淋的眼睛用袖子掩住片刻,再将面庞露出来时,已努力弯出了一抹笑,“有道理……不过燕国的风眠晚可以被人算计,大樑的阿原可不想再被人算计。至少,我该弄清当日到底都有谁参与了原清离遇劫案。我可不想有一天,再被人换回风眠晚。”

连自己是谁都无法掌控的感觉,实在太可怕。

慕北湮凝视着她,半晌方道:“彼时原府那么多人遇害,恐怕不是原清离或当时身受重伤、人在燕境的端侯所能办到的。”

阿原道:“原清离只想离开,不会令人杀害原府从人,何况其中不少都是跟她很久的侍从。裴四、乌六等只是市井无赖,有家有室,只想谋财,不想谋命。以原府侍从的身手,这些无赖根本无法得逞,所以真正下手的,是一直没有暴露的第三方人马。这群无赖只是掩护第三方的替死鬼。裴四等受刑不过,说了不该说的话,恰我母亲亲身去刑部查问此事,所以才会有案犯暴毙和供词被撕等事吧?或许,绕了这么多,只是为了掩过我母亲耳目,不至于让我母亲丢了女儿都没能得个交待?呵,若真是这样,倒也不难猜到是谁。”

“你怀疑……”

慕北湮欲言又止,干笑了两声,忙喝茶掩饰着,然后漫不经心般倚在榻上,伸了个懒腰,只用眼睛余光悄然留意着阿原的神情。

阿原沉默了好久,才自语般道:“清离遇劫现场,宫人落水现场,靳家奴仆掩尸现场,都出现了花生壳。这三桩案子,本该风牛马不相及。难道是巧合?”

说话间,小鹿已端了冰糖燕窝粥进来,笑嘻嘻道:“小姐,来喝点甜汤。夫人叮嘱了,近来小姐身体不适,瘦多了,得预备几样夜宵补补身子。”

阿原接过燕窝粥,尝了一口,随手搁到一边,皱眉道:“这么甜,腻得很。”

小鹿道:“还有人参鸡汤呢,我去端来?”

阿原蓦地想起景辞两回做的鸡汤,顿觉五脏六腑都被沸腾的汤水浇了几浇,闷痛得喘不过气,忙道:“算了,这个就很好。”

舌尖下的甜汤忽然不腻了,甚至尝不出任何味道。

见小姐安静喝汤,小鹿放心了,又道:“那个刚来的勤姑,听说你们从宫里回来,一直在打听着,估计有什么事儿。”

阿原心念一动,忙道:“请她进来!”

一时勤姑进来见礼毕,阿原搁下汤碗,问道:“姑姑,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事?”

勤姑穿得虽还朴素,但衣饰齐整,看着精神不少。她苦笑道:“大小姐,其实……我真不晓得这事该不该跟你说。”

慕北湮卧在榻上,支起他的大长腿懒洋洋地笑,“这话说的……明明就是姑姑想说,这么着吊人胃口就没人意思了!”

勤姑早知阿原聪明,再不料慕北湮竟也是个人精,未免多看他两眼,方道:“那日小姐在宫中问起小印子的事,老身不知深浅,有些事并不敢多声张。”

阿原不觉凝神看她,“那个小印子逃往揽月湖方向,其实……是想投奔姑姑你?”

勤姑黯然点头,“他是我的一个本家侄子,入宫不久便已寻到我,与我相认,待我颇是孝顺,还带那个瑟瑟来见过我一回。只是我前朝宫婢的身份,到底有些妨碍,所以每次都是悄悄儿来,并不曾跟其他人提起。”

慕北湮眯着桃花眼轻笑,“你侄儿是个聪明人。乔贵嫔虽是皇上新宠,到底入宫未久,若是听说小印子与前朝宫人有来往,难免忐忑,指不定就不敢重用他了……不过聪明也没用,还是死了……”

勤姑满是皱纹的脸便有些发黑,“小印子跟我提过,乔贵嫔和她的父亲以及郢王,暗中来往得很密切,不像寻常安分守己的妃嫔。他年纪虽轻,但聪明机警,必定是发现了什么,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

慕北湮笑了笑,“姑姑,枉你在宫中这么多年,难道不知前朝后宫向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纯粹是张白纸的,能有几个!那乔立靠着巴结郢王当了京官,又靠着女儿得宠做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乔贵嫔和他们有来往不是很正常?”

勤姑道:“这个老身自然懂。但小印子特地说起,必定是发现了什么,只是并未跟老身仔细说起过。出事那晚,我似也有些感应,翻来覆去睡不着。恍惚听到远处有人高叫,倒有些像小印子的嗓音,一时也没敢出去看,只从屋内悄悄向外观望,正见一名禁衞军的武将带了两名禁衞持刀奔来,在附近打量着,似在寻找着什么。老身惟恐被发觉,只得回到卧榻,一动也不敢动。那人好像真的曾入屋检查,大约瞧着老身不像他要找的人,这才离去。住在附近的别的宫婢,也曾发现有外人入屋,但多是不敢惹事的,哪敢声张?第二日,便听说跳水死了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小宫女。”

说到伤心处,她禁不住又拿袖子去擦眼睛。

阿原那日遇到她烧纸钱,自然就是祭拜她这个枉死的本家侄子了。

但此刻不仅阿原盯住她,连慕北湮都已坐起身来,问道:“武将?你确定是领头的武将,而不是寻常禁衞?”

大樑的皇宫禁衞,仿前朝旧例,取名为龙虎军,其前身是梁帝未称帝时的亲信牙兵,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悍勇兵士,直接受命于梁帝本人。

若是寻常禁衞,或许可以猜测是禁衞里有个别人另有图谋,或者只是恰好巡逻到附近。若是龙虎军中有品阶的武将出手,那就很不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