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倒是说说……她跟你讲了些什么?”李警长又问道。
“其实也没讲多少,大概就是说……那个古玩店的老板,即本案中的‘伤者’,因生前追求她被拒,恼羞成怒,就故意开车把她给撞死了。但事后那老板走了点关系,案子直接就给定性成了意外,才两天工夫,那老板就从局子里出来了。估计……最后最多判个缓刑,根本不用坐牢。她没有办法,就只能在头七这天自己动手……”封不觉回道,“至于个中细节,我是真的问不出来……一般的地缚灵还比较理智,有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鬼。而厉鬼则不同……虽然他们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但神志却很恍惚,多半都难以沟通,且极具攻击性,”他面露无奈,“我还是经过一番搏斗,将那女鬼制伏后,她才含含糊糊地说了这些的。”
“神马?”听到这裏,李警长愈发确定眼前这小子是神经/精神病了,“你还跟女鬼搏斗?”
“是的。”封不觉若无其事地应道,并给出了相关的解释,“厉鬼这种东西呢……是会制造‘鬼境’的,灵识尚未觉醒的人类进入鬼境,就像是只穿裤衩走进雪地里一样……
无灵识者一旦进了鬼境,不管在物理还是精神层面上都会变得脆弱不堪。被幻觉吓死的居多,被‘幻觉攻击’击毙的也有。反正大脑认为自己死了,那就是死了。”他用拇指指了指自己,“而我这种灵识已经觉醒的人就不同,我面对幻觉时的精神承受力不会因鬼境而降低,且可以接触到鬼魂。”他耸了耸肩,“像那种女鬼,就算来三四个我都不在话下。”
“ho~”李警长真是哭笑不得,“看不出来啊……”他又将觉哥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不但是小说家,还是抓鬼大师啊。”
“你觉得我有精神病对吧?”封不觉看了对方的反应,随即问道。
“我觉得?哼……”李警长冷哼一声道,“我觉得……事情是这样的……”他顿了一下,娓娓叙道,“你是一个不怎么有名更不怎么有钱的小说家,由于经济拮据,你就打起了盗窃古玩店的主意。于是,昨晚十一点三十分,你跑到了那个花鸟市场门口,在街上张望了一会儿,随后就趁着门房的保安不注意时翻墙爬了进去……”
“且慢。”封不觉道,“如果我计划在夜晚入室盗窃的话……作案工具呢?”他抬了抬被手铐铐住的双手,“难道我要靠徒手撕开卷帘门吗?”
面对封不觉提出的疑点,李警长对答如流:“从监控录像上看,你确实是没带作案工具。你这身短打,也藏不住大钳子什么的……”他话锋一转,“但……既然是计划犯罪,有没有可能……是你‘在白天就已将作案工具藏在市场内某处’了呢?”
“嗯……好假设。”封不觉觉得对方的推理十分合乎逻辑,而且暂时无法反驳。
“轮不到你这个嫌疑人来评论。”李警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并继续推理道,“你进入那个花鸟市场后,直奔古玩店的所在,就在你企图破门而入时,没想到……那家店的老板正好从旁边的小巷子里开车出来……”
“花鸟市场通常在下午六点左右就关了,即使是夏天也绝不会超过七点。”封不觉又打断道,“在这接近午夜的点上,老板他怎么会刚好开车回家呢?”
“月中盘货呗。”李警长几乎不假思索地接道,看来他早已推测到觉哥会提出怎样的疑问来驳斥自己,“那家古玩店的主要商品并不是古董字画,而是玉石类的东西。那些玉石数量多、品种杂……比起大件的古玩来,自然更容易丢失被窃。所以一个月清点两三次并不奇怪,而且清点起来肯定得仔细,这就得花很长的时间。”
“呃……”觉哥忽然发现,对方的推理还真就很难找出什么漏洞,“到底是专业人士啊……从逻辑上全都能解释得通呢……”
“你被老板抓了个现行,慌乱之际,就用作案工具将其打了个半死。”李警长的话还在继续,“但在你恢复理性后,你就后悔了……杀人是要偿命的,在计划犯罪未遂的情况下杀人,其情节更加严重。你是个聪明人……权衡利弊后,你决定赶紧报警、并叫了救护车。趁着人还有口气,加上自首情节,也许他和你都还有救。”
“假设你说得都对……”封不觉听完对方的推理后,沉默片刻,又问道,“那我又为什么要跟你讲那些鬼之类的故事呢?”
“是啊……呋——”李警长又抽了一口烟,“这点……从逻辑出发,很难找到答案。我能想到的就是……也许你患有精神分裂症、或是别的什么精神疾病。在受到刺|激后,你的第二重人格出现,而这一人格坚信着自己所说的一套‘鬼魂理论’。”
“呵呵……好像有道理啊。”封不觉笑得还是很轻松。
“作家行业中精神出问题的例子我也见过一些,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李警长说到这儿,清了清嗓子,“好了,言归正传……”他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灭,“你要真是个聪明人,我给你两个选择……”他竖起食指,“第一,让你的‘另一个人格’出来,老老实实交代问题。若是最后那个伤者未死,考虑到自首情节,只要你请个好点的律师来辩护……量刑不会很严重的。就算死了,也可以围绕‘误杀’来辩护。”他又举起了中指,“第二,不管你疯没疯,你就按照‘疯了’去演,只要精神鉴定的结果是有病,你就不用去坐牢……至少不会和一般人一起坐牢。”
“嗯……”封不觉点点头,“不错……”他抬头凝望李警长,“李志远,你很不错。”
此言一出,李志远神情陡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只说过自己姓李,但没有报出完整的姓名来。
“你是个人才,本有机会成为一个好警察的。”封不觉一边说话,一边将自己手上的手铐摘了下来。
李志远震惊地发现,此刻封不觉手上戴的手铐竟已变成了锈迹斑斑、形如废铁的状态。
“可惜……”觉哥说着,站了起来,“……你踏错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李志远从也从椅子上猛地站起,虽说这会儿他身上没带配枪,但徒手搏斗方面,他绝对有自信打赢一般人。
而觉哥则是无视他的问题,接着先前的话道:“而这一步……直接断送了你的生命。”
“你说……”这一瞬,李志远的瞳孔收缩,全身冰凉,“……什么……”
……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你不到天亮是回不去的。”
“我很清楚现在的状况。”
“你还能跟鬼讲话?”
“当然能,对此我十分肯定。”
“一般的地缚灵还比较理智,有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鬼。”
……
“你好像已经忘记了那个女人的案子。”封不觉绕着对方缓缓踱步,其神情中的慵懒和随意,已变为了冷静和凛然,“但你在潜意识中……仍然站在了那个‘店主’的一边。”
“你是谁?”李志远不自觉地退到了墙边,“你在说什么?”
“我是封不觉啊,你不是问过了吗?”封不觉回道,“而我在说的事情嘛……自然就是你死前经办的最后一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