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正在颐年堂中等着唐廷玉一行归来。
吴婆婆暂时被关押在山老夫子主持的刑堂之中,唐廷玉安置妥当,方才去见宣王,详细回禀了此行的情形。
宣王若有所思地道:“云梦她怎么会想到要与我一决胜负?她怎么就有这个胆量和把握?”
唐廷玉一笑:“王爷当年,难道不是这样?”
宣王心神一震,抬起眼来注视着他:“你——觉得她真的很像我?”
唐廷玉思索着道:“也许这一次我心中已有成见,所以见到云梦时才会格外觉得她与王爷的相像。不仅是骨格相貌,更包括气质、神情与心志。不过为稳妥起见,我想还是先审问过吴婆婆再做决定。”
宣王微微苦笑:“恐怕你审问不了啦。你们回府之前,已经有人送了一封信来,信中夹着阿萱当年失踪时所戴的一枝玉凤钗。”
唐廷玉一怔:“萱夫人果真在他们手中?”
宣王叹了口气,说道:“你放了吴婆婆吧。如今看来,问与不问,都不重要了。”
他已有七成把握,所不能确定的,只是因为他还没有亲眼见到云梦。
唐廷玉默然片刻,转身吩咐转令刑堂放了吴婆婆。
衞士才刚领命离去,前门来报说鬼谷金公求见。
唐廷玉暗自诧异,不知这位朝野上下视为真仙的阴阳大师,突然之间前来拜会宣王,究竟有何用意。宣王却似乎早有准备,说声“请”,随即对欲退出去的唐廷玉道:“你不必走,我想金公所谈的事情,你是应该听一听的。”
现任鬼谷谷主金咏之缓步而入,峨冠鹤氅,长须拂胸,望之飘然若神仙。
宾主相见之后,各自归座,所有侍从都已退下,宣王微笑道:“金公百忙之中拨冗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金咏之打量着侍立在宣王身后的唐廷玉,过了一会才回过目光说道:“王爷身边,已有如此芝兰玉树,为何还要收揽那只水银狐狸呢?”
宣王只一怔便已明白他说的是赵鹏,临安人私下里给赵鹏的绰号正是“水银狐狸”,当下大笑道:“原来鹏官如此声名远扬,连静修多年、不闻俗事的金公都听在耳中记在心裏了!”
金咏之叹息道:“是啊,以赵鹏本身的大名,再加上王爷将要收他为义子的传闻,在下想不知道都不行了!”
宣王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微笑道:“我不过是刚有此心,正在与姑苏赵府商议,尚未正式上奏朝廷,竟已传得如此沸沸扬扬,连金公都惊动了!不知金公意下如何?”
金咏之注视着宣王:“王爷既然放出消息来投石问路,在下自然不能不坦诚相告。”停了一忽儿,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自理宗朝以来,先后有史弥远、吴氏兄弟以及贾太师执掌相府、统领朝臣,官家信任有加,倚为国之长城。历任宰相,无不对王爷之威望才干深怀忌惮之心,必欲除之而后快,王爷以为,这数十年来,王爷是凭峙什么才得以屹立不倒?”
站在宣王身后的唐廷玉心中震憾不已。他原以为一向深居简出的金公与宣王素无交往,但这样坦诚的话,绝不是素无交往的人能够在宣王面前说出来的。
他突然想到,宣王年轻时曾受鬼谷之托、习得鬼谷御火之术以击杀被鬼谷视为大患的吴常。
也许鬼谷与宣王府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外人所知的那样彼此忌惮甚至于互相妨恨。金公与宣王说话的口气,就如是多年至交、可以直言无讳。
在宣王府中,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宣王听金咏之这样一问,对自己摇头而笑,答道:“金公何必明知故问?宣王府之屹立不倒,其中难道不是多得金公与令尊之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