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2 / 2)

惊涛拂云录 扶兰 2054 字 1个月前

林夫人全身一震,连退数步,靠在舱门上,方才稳住身形,喃喃地道:“你什么都知道了?这不可能!”

云梦皱起了眉。她怎么听不懂他们的对话?

唐廷玉扣住她腕脉的手在微微颤抖,连他的声音也失去了以往的镇静自若。他本是冒险一试,却没有料到事实正如他贸然揣测的那样。他紧接着说道:“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还在人世,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找我?正因为你一直没有回来,宣王他们才断定你已经不在人世,才没有告诉我真相,让我糊涂到今天。”

云梦睁大了眼看着他们。唐廷玉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

不待林夫人回答,唐廷玉又道:“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在襄阳那个家里会觉得像个客人一样,父母兄长都对我太过客气。我原以为这是因为我自小跟随师父,长年在外,所以才与家人不够亲近;现在我明白了,那是因为我原本就不是那个家里的儿子。难怪得师父他们从来不提巫山神女的遗书从太乙观中被盗走的事情,那是因为盗走神女遗书的就是你!虽然师父和宣王他们都发现了云梦的武功来自神女遗书,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林夫人就是你,没有想到你还在人世却能够对我不闻不问!如果你没有见到我左肩上刺的龙纹,你是不是永远不会知道襄阳唐家的三公子、宣王选定的继承人就是我?”

林夫人脸上的哀伤与疲惫令得唐廷玉无法再说下去。

唐廷玉忽然觉到手中一空,云梦已经脱出了他的控制,后颈上的金针被她体内真气震出,飞插入窗棂之中。

唐廷玉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云梦已非昔日的云梦;三枚金针远不足以封住她体内的真气,就如他需要七枚金针才能制住宣王的穴脉一样。

本是茫然纷乱的心绪,因为这一感悟而立刻澄明如水。

他不能忘记他此行的最大目的。

云梦看看他又看看林夫人,好一会才吃力地说道:“唐廷玉,你的意思,你的意思不会——你竟然是——”

唐廷玉截断了她的话:“不错,我竟然会是林夫人的儿子!”

云梦震惊地瞪视着他们,忽然如有所悟:“难怪得我会觉得你面熟。你的确很像师父。”

林夫人怔怔地凝视着唐廷玉,轻声说道:“不,不,你其实更像你父亲。我早就应该看出来的。只是唐家子弟的模样都很相像,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你。如果没有看到那个我亲手刺上去的龙纹——我差一点就毁了你。”

唐廷玉追问:“我父亲是谁?”

林夫人眼中满蓄的泪水终于不可自抑地流了下来:“唐天师的小侄儿唐子湘。”

唐廷玉怔住了:“唐子湘——我在唐家的族谱上见到过这个名字。论辈份他是我的堂叔,不过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过世,前年清明节回老家扫墓时,我还给他上过香。他是唐天师唯一的亲侄儿,父母早亡,自幼跟随唐天师在太乙观中长大,却没有习武——我明白了。你是借助他才能从太乙观盗走神女遗书,对不对?除了他,没有人可以不受怀疑地从唐天师的藏书室中带出这部书。你接近他,为的就是这部书,所以得到之后才会一去不回,是不是?”

林夫人摇着头哽咽着说道:“最初我接近子湘,的确为的是神女遗书。可后来我一去不回,却是因为子湘已经过世,此时回头,又有何意义?我将你留给太乙观,为的是不让你跟着我承担我的一身罪孽,好让你清清白白地长大成人。你是唐天师一脉留下来的孩子,太乙观一定会善待你。你看,他们为你起名‘廷玉’,庙堂之上的美玉,他们对你寄予了这样的厚望。如果我带着你走——我们可能早已经被江家、被姑苏赵府斩草除根。”

唐廷玉震惊地道:“你和江夫人家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林夫人凄然一笑:“我的外祖母,就是当年的巫山十二弟子之一‘凌波龙女’龙凌波。若不是因为姬瑶花那头蛇蝎心肠的九尾狐狸异想天开地要一统巫山门,还将老唐天师拉拢过来做她的盟友,巫山门中怎么会出现那样的内乱,怎么会毁于一旦?姬瑶花得到了巫山十二峰的武功心法之后还不罢休,非要将她口中那些不够完美的巫山弟子全部毁掉、由她来重新造就一代新人。我的外祖母是凭着一身好水性,冒着生死之险从峡江之中逃得性命,她是除了姬瑶花之外唯一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巫山弟子,恨不能将姬瑶花姐弟和他们的后人一个个掐死。姬瑶花和她的传人追杀我们多少年,一直没能得手。每到危急时刻,我们总能绝处逢生。就如我刚刚送走你之后,若不是遇上了东海王的人,躲到了东海之上,只怕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姑苏赵府的追杀。”

唐廷玉心中感慨万端。巫山弟子,彼此敌视,历经百年,依然如此。

他蓦然惊醒,转过头看看云梦,又看看林夫人:“这么说萱夫人在你手中?”

林夫人摇摇头:“她在龙家庄手中。如果她在我手中,也许我早已克制不住自己而杀了她。”

云梦皱起了眉:“萱夫人是谁?”

唐廷玉转过身来看着云梦:“萱夫人闺名‘月姑’,她是姑苏赵府江夫人的亲妹妹,赵鹏的嫡亲姨母;是宣王的侍妾,也是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不是东海王,而是宣王。”

云梦瞪视着他,第一反应是想怒斥唐廷玉胡说八道,但即使在这个时候,她仍有足够的理智明白唐廷玉绝不是赵鹏那种爱胡说的人。

唐廷玉继续说道:“二十年前有人偷袭住在鄱阳湖畔养病的宣王,一路人马行刺宣王,另外一路人马则劫走了身怀重孕、临产在即的萱夫人。我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总而言之,最后萱夫人落到了龙家庄手里,而你则成了东海王寄予厚望的独生女儿,希望能借助你的身份给东海带来他们梦寐以求的富庶繁华。”

云梦竖起了眉:“你有什么证据说这番话?”

唐廷玉略一踌躇,没有提起追风十八式的秘密,仅仅将目光转向了林夫人。

林夫人脸上的神情无庸置疑地证明了唐廷玉的话。

云梦的神色变幻不定,唐廷玉进而说道:“我想你一直在困惑,江上决战之际,宣王为什么在最后一招时不对你出剑,宁可自己承受最后一式的反击之力。宣王那时已经肯定你的真实身份。他绝不会也绝不能伤害你,就如——”他停了一下,看向林夫人。就如林夫人一旦发现唐廷玉的身份,也绝不会伤害他一样。

林夫人脸上仿佛自心底绽出的温柔微笑令得唐廷玉心中一颤,移开了目光。

停一停,唐廷玉又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诚意,不妨到宣王府一行。谷川马上便会来宣王府。他是东海王唯一的弟子,也是知道此事最清楚的人。”

云梦没有回答,唐廷玉不无担心地注视着她急促的呼吸。云梦的伤势複原得怎么样?此时揭露真相,会不会对她的刺|激过大?

林夫人望着唐廷玉脸上的忧虑神情,心中砰然一响,不由得走近唐廷玉,喃喃问道:“你——你这样逼迫我说出真相,为的是宣王,还是云梦?”

唐廷玉怔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